我已經長高了許多,就像非霧說的一樣,我已經成為牡丹亭里除了樊姑娘外最美麗的姑娘了。我的身子還是很單薄,跟牡丹亭里豐腴的美人完全不一樣,非霧說,洛陽城的風若是再大一點點,就能把我吹起來。
我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可是我知道,每個姑娘看到我的時候,眼睛都包含了許多內容,有羨慕,更多的是嫉妒和敵視,雖然她們表面都是笑微微的。就連非云,眼里也出現(xiàn)了越來越多的疏離,我知道她一直想成為牡丹亭里最出色的姑娘,而我,是她唯一的障礙,這姑娘,太要強了,總有一天,會被自己傷害的。只有非霧,對我還如當初一樣,她越來越溫柔,越來越像一潭溫柔的湖水了。非云的美,更多的是艷麗,像一朵帶刺的紅薔薇,我們三個人,是牡丹亭中最搶眼的三個姑娘。
除了學習琵琶,我們還一起學習吟詩作對,學作畫,學跳舞,學唱歌,學下棋,學一個優(yōu)秀的樂伎必須會的一切。
而我除了這些,比她們多學了一件樂器,那就是擊筑。我的擊筑技術已經得了樊姑娘的真?zhèn)鳎笥星喑鲇谒{勝于藍的趨勢。
這天,我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在一條河里游泳,河面很寬,我想游到岸邊,卻越游越遠,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方向,我心里很害怕,又有一絲絲隱秘的欣喜,仿佛這神秘的河水能把我?guī)У揭粋€不可知的美麗的地方去。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夢里的感覺依稀還在心頭,我不會游泳,為什么會夢見游泳呢?我悵惘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天已經亮了。
非霧站在床頭,推了推我,“非煙,平時不是你起得最早嗎?”
我慌忙掀開被子,剛要坐起來,我的頭忽然暈了一下,腹部也像有什么東西向下使勁地墜著,鈍鈍地疼了起來。
我閉了閉眼睛,吸了一口氣,慢慢地爬起來。
我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底下濕冷的一片,我連忙挪開身子,一看之下,我猛然驚呆了。
血!竟然是一片暗紅的血跡!我大驚失色,差點尖叫了起來,這血一定是從我的身體里流出來,天啊,這么多血!
“非煙,你怎么了!”非霧見我遲遲不下床,又走了過來。
我沒有說話,只是用顫抖的手指了指床上的一片血跡,驚得說不出話來,難道我得了什么病,或者是昨天朱大娘打我打成內傷了,我就要死了嗎?
非霧看了一眼,微微笑了,“非煙,恭喜你,從今天起,你就不是一個小丫頭了?!?/p>
我不解地看著她,我流了這么多血,她一點都不緊張,反而對我說這些風涼話,這一點也不像非霧呀,我不是聽錯了吧?
“這是經血,每個姑娘家長大了都會有的,每個月見一次,見了經血,就說明你已經長大了,你說我應不應該恭喜你?”非霧一頭說著一頭很麻利地從她的一個小箱子里找來了一些柔軟的棉布和一個形狀奇怪的帶子,遞給我,“換下衣服,把這個墊在里面。再用這帶子綁牢?!彼呎f邊教我如何使用這些東西。
我不再害怕,感激地看著非霧,幸好有她,不然我一定以為自己要死了,流了那么多的血,嚇也會嚇死的。
非云端著洗臉水走進來,奇怪地看著我和非霧,“你們倆背著我,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非煙見紅了。”非霧告訴她。
“喲,我還以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非云笑看著我,“哪個姑娘不要經過這事,瞧你的臉色這么蒼白,好像是一個嬌貴的小姐似的,吃不了一點苦。”非云的笑越來越不像她剛來的時候那樣純真了,有時候,我簡直有點害怕她笑,她的笑有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非云,你是什么時候見的經血?”非霧笑了笑,用話岔開,問她。
“早了,我十歲的時候。那天剛被打了,半夜里小腹疼,就醒了過來,還以為自己被打得太厲害了,才流這么多血,我也不敢告訴誰,自己拿了些破布堵住,白天照樣干活,晚上就閉上眼睛等死,等了幾天都沒有死。”非云仍然笑著說,“我當時很希望自己全身的血流光,很希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