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這時候?qū)μ┥秸f:“ 錯了,你應(yīng)該說我handsome!”
泰山卻說:“ 等馮紹濤來了我給他唱。”
“ 啊,我不去,我不去!”我想跑,卻被二哥兒一把拽了進(jìn)去,同時陰森森地對我說:“ 泰山會讓你的高三生活不寂寞 的……哈哈!”
就是這樣,一個經(jīng)典的噩夢,困擾了我整整一年。
看看周圍,李菁到旅行社實習(xí)去了,強(qiáng)子再學(xué)一年就該去德國做菜了。似乎幸福在他們的生活里顯得那么真實,又那么簡單。
當(dāng)然,我也有渲瀉壓力的方式。期末的幾次模擬考試幾乎成了我展示個性的斗秀場,印象最深的就是一道地理題:在傳說中的地球上,一股較強(qiáng)的氣流遇到若干方向不同、強(qiáng)度不同的氣流后,形成什么樣的風(fēng)?我的答案是:抽瘋。二哥兒知道后,在全班表揚(yáng)過我。她說:“ 馮同學(xué)明知自己處于這種狀態(tài),但依然決定參加高考,勇氣可嘉?!?/p>
雖然被她說成這樣,但我最終還是進(jìn)了一所相當(dāng)有名氣的理工學(xué)院學(xué)財經(jīng)。當(dāng)然,每次有人問我在哪兒上學(xué)的時候,我只說校名卻從不報專業(yè)。
又到了分開的時候,不再像小學(xué)那樣,分開的時候還樂呵呵的,也不再像初中那樣,故做傷心狀,努了半天的力也擠不出半滴眼淚。
回想一年的高三生活,我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就沒有拿出時間來為一些人、一些事傷感。是我麻木了?還是有什么東西使我麻木了?
好在這些傷感只是被我暫時地積攢了起來,就在等待著某一天的突然爆發(fā)。
這一天,終于在考完試之后來了。換句話說,做完6張用再生紙制成的篇子,是支撐我的惟一理由。而那3天過完之后,我實在找不出什么可以做的了,于是,傷感成了這段時間的必修課。
那晚我們在一家挺上檔次的飯店里吃了一頓散伙飯。無論男生女生都喝了不少的酒,二哥兒還輕唱了一首《同桌的你》。如果一首歌唱下來能一句都不跑調(diào)是不容易的話,那么二哥兒能沒有一句唱在調(diào)上更是難能可貴。
也許是知道以后不可能聚得這么齊了,大家都很放肆,平時想說卻不敢說的話,這會兒一股腦兒的全都出來了。
張雪按著我腦袋,讓我起誓:一輩子都聽她的。我跪在地上道:“ 上帝呀!我做錯什么了?”
尹鑫端著杯子四處追問自己的外號是誰起的。當(dāng)?shù)弥髡呤俏业臅r候,他罰了我三杯,然后說:“ 誰也別忘記誰。”聽得我眼淚差點兒就流了出來(那時候的感情太豐富了,其實他家離我家總共只有三站地)。
泰山借著酒勁兒,道出了公開的秘密:“ 尹鑫,你知道我多喜歡你嗎?我到底哪點不好?你為什么不喜歡我?”
可能是尹鑫的酒量不行,也可能是他受夠了。聽完這句之后,他對著泰山的臉作痛苦思考狀長達(dá)一分鐘,就在大伙都等著他說答案的時候,他卻吐了……
即使平時關(guān)系不太好,如今也能夠一起干上一杯告別的酒。散席的話誰也不想說出來,于是這個挨罵的活就被服務(wù)員攬了下來:“ 各位,差不多得了,就剩你們這兩桌了?!?/p>
那天被寫得滿滿的同學(xué)錄,至今我都想不起放在哪兒了。有好幾次我翻遍房間的每個角落,依舊是不見其蹤,不知道為什么要找,更不知道找到了之后要做什么。說不定哪天想起一個同學(xué)的電話,打過去聊半天,最后互相問一句:你誰來的?
那時候要分開的不只是同學(xué),還有強(qiáng)子。他要去德國了,學(xué)校安排的,混得好沒準(zhǔn)可以留在那里。他不知道為什么要走,只知道這是父母希望的,只知道這可能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機(jī)遇,只知道自己其實舍不得離開……
李菁在他臨走的時候,送了他一支筆,還有一撂信紙以及好多空白的信封。(愚蠢,送他幾張電話卡不就完了,再說了,不是還能上網(wǎng)嗎?多方便,非要整這浪漫的事。)
我?guī)退帐皷|西的時候問他:“ 還有什么沒帶嗎?”
“ 李菁……你……張雪……我都想帶走!”
想感動我?沒門。我趕快換話題:“ 有什么送給我和張雪的?”
“ 李菁……替我照顧她!”
“ 這個不用你說,你就沒別的給我們啦?”
“ ……”這廝要哭,休想讓我陪你。我一溜煙地鉆進(jìn)了屋里,把頭往被子里一扎。
張雪也去跟他道別了,送他了一柄精致的菜刀,祝他在德國的廚房里殺出一片天地來。當(dāng)然這柄刀幾天后又回到了我丈母娘的手里。(安檢的時候,人家以為他是劫機(jī)的呢。)
公元2000年7月11日。
這天晚上全院人都去吃強(qiáng)子的餞行飯了,除了我和張雪。我不想去,是因為我討厭在我很難過的時候,一大幫人卻在一旁胡吃海塞。我討厭強(qiáng)子在我面前流淚,更討厭在他面前流淚。張雪不去是因為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