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成的眼睛張得很大?什么?讓我叫你姐姐?我已經(jīng)是大五的學生了,二十三歲,就要畢業(yè),學臨床醫(yī)學。
我笑,我已經(jīng)工作四年了,如果不來這里,我會是一家廣告公司的首席策劃。
蕭成的眼睛張得更大,說:你看著,好年輕。
我真的笑了,這樣的恭維,不由得不開心。和卓的慪氣早已拋卻到腦后了。
蕭成在學校外的老屋租下了一間閣樓,斜的屋頂,玻璃天窗,晚上,可以看到星空。
第一次去蕭成那里,著實吃了一驚。這哪里是一個醫(yī)生的房間,分明是藝術(shù)家屋子的感覺。色彩鮮明,屋子被竹簾隔成了兩部分,里面是低矮的大床以及巨大的書架,外面是橙紅翠綠的坐墊,墻上還掛著很多色彩分明的油畫。墻角邊立著畫架和排筆。
蕭成說,我喜歡油畫。
還真沒看出來。
醫(yī)生和畫家,說到一起都覺得牽強。我看了看蕭成的手,細長穩(wěn)健的手指,終于找到了共性,這是屬于醫(yī)生的手,也是屬于藝術(shù)家的手。
我說蕭成,我喜歡梵高的畫,那個生前賣不出去一幅畫的可憐藝術(shù)家,身后竟是一個寶藏,我喜歡那樣明媚的色塊,什么時候你給我的屋子里也畫滿向日葵吧,多么讓人快樂的花朵。
蕭成笑著說,好啊。
我看著他的眼睛,蕭成,藝術(shù)家都是有點極端或者分裂的,而醫(yī)生要求的是縝密和嚴謹,你真是個有趣的孩子。
蕭成拍我的腦袋,慢慢發(fā)掘吧,我也是個寶藏。
蕭成偶爾會做一些好吃的,就叫我一起去吃,住的并不遠,十分鐘的路程。偶爾我也會找他聊聊天,或是一起去打球,和這個孩子在一起,很容易忘掉不快樂。是的,我們有什么理由不讓自己快樂。有時候我會牽著蕭成的手逛街,我喜歡那雙手,有著小兵那樣細長的手指和冰涼的溫度。
卓不在意我的影蹤,即使打電話到家里找不到我,即使是深更半夜,亦不責備,只是確認我還平安就好。我想,卓是個不會嫉妒的人,或者,他根本就不在乎我,再或者,他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嫉妒的資本。想著想著,心里就生出憤恨來。半夜在外面游蕩,或者根本不接電話。
我問卓,你到底愛不愛我?嗯?你說!!
卓的回答永遠是,寶貝兒,別孩子氣了。
他不知道電話這頭我的悲哀。我開始理解小兵,理解他當初層層包裹我的窒息的愛情。
離開小兵之后,我不再相信愛情,那朝令夕改的東西,我將所有對愛情的專注轉(zhuǎn)移到了網(wǎng)絡(luò)上。它是我的另一個精神家園,我宣泄,我快樂,我悲傷,只有在網(wǎng)絡(luò)上,才會找到一點振奮的感覺。不停地灌水發(fā)貼拍磚,與人斗,其樂無窮。
我寫很多的文字,有隨筆有故事,有三毛式的生活感悟,也有瓊瑤阿姨的煽情。那時候,沒有以碼字為生。寫,只是因為想,只是因為,那是惟一可供宣泄的途徑。我有體面的工作,不菲的收入,有一切這個年齡應(yīng)該擁有的東西,惟獨沒有那枝色彩斑斕的毒草。一度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沾染愛情,這個物欲社會里最抬不起頭的名詞。想起我們年輕的時候,常常以愛情的名義發(fā)誓,那時候相信永遠,從來不問永遠有多遠這樣的問題?;蛟S愛情就是一種傷害,帶著這種傷害,人才能學會成長。
我玩弄文字,它必須聽我擺布,就像小時候拼積木一樣,帶著無限的成就感。寫來,并無指望有人能懂。讀我文字的人很多,每天都會看到各式各樣的留言,他們說我的文字太抑郁,看得人喘不過氣來。而卓,不經(jīng)意的路過,一個回眸,便注定了一場無路可逃的劫難。卓在我的每個帖子后認真地回帖,話語直擊我內(nèi)心深處最堅硬的傷疤,溫暖中帶有疼痛。
卓說,你是一個外表堅強內(nèi)心脆弱的孩子,敏感到了骨子里。
卓說,我喜歡你以前的文章,堅強,明朗,充滿希望的文字。
卓說,沒有傷害可以永久。
我說,卓,你錯了,我活得很開心,也很快樂,我寫憂郁的文字,我做爽快的事。
對于沒有安全感的人來說,被人看穿是一件可怕的事。我有爽朗開心且年輕的外表,曾對一個朋友說自己是個自閉且內(nèi)向的人,他聽完哈哈大笑,你若是內(nèi)向,我們不是都嚴重抑郁癥了。也許我適合去當演員。這世界,只有蓓蓓知道,我的心早已千瘡百孔。
我還是在不停地寫字,下班之后,睡不著覺的時候,泡一杯濃濃的黑咖啡,不喝,只是聞著它的味道,它讓我覺得熟悉、溫暖,讓我覺得小兵還在身邊。然后任憑痛苦蔓延,再用文字將它們裝載。
蓓蓓說,冰藍,你不能這樣了,你要開心,要拒絕文字,要出去玩,你知道么,忘卻痛苦的最好方法是制造新的痛苦,而忘卻一個人的最好方法是嘗試接受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