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萬軍中掛帥來(8)

黃花落,黃花開 作者:劉東黎


“開軒平北斗,翻覺太行低”——端方不覺念出了聲:“好詩!氣勢恢弘,格調(diào)沉雄。宮保,當年橫槊賦詩的魏武帝,在你面前怕也要略輸一籌了。野老胸中負兵甲,釣翁眼底小王侯……這兩句,更是非大英雄不能吟。至于思量天下無磐石,嘆息神州持缺甌——宮保的逐鹿之心,已是呼之欲出了!”

袁世凱神情有異。

端方突然壓低了聲音:“宮保,現(xiàn)在時局不穩(wěn),正是多事之秋,依我看來,三兩年內(nèi)必有大變。你……”

袁世凱擺擺手:“我呀,斷不會做這非分之想?!彼缜耙徊剑骸斑@兩首劣作不能留著,撕掉撕掉?!倍朔綋屜葦r住他:“我先給你留著!”

袁世凱不自然地笑笑。今天他不小心露了底,在從容淡泊的背后,可以窺到一個政客欲壑難填的野心。他就像一個癮君子一樣,對于權(quán)力和地位欲罷不能。他以特殊的嗅覺和洞察力,敏銳地觀察、分析著時局的發(fā)展與走向,以期尋找時機東山再起。

而這一切,他只有小心翼翼地掩藏著。在袁府的后花園里,袁世凱第二天又寫好了一個條幅,拿給袁克文看。

袁克文吟誦出聲:“滿院蒔花媚風日,十年樹木拂云煙。勸君莫負春光好,帶醉樓頭抱月眠——父親,這首詩好,這回肯定沒有小辮子可抓。而且,很有點吟詠風月的味道了!”

袁世凱這才吁了口氣:“身處嫌疑之地,切記低調(diào),低調(diào),再低調(diào)?!?/p>

袁克文把玩著手里的紫砂茶壺,一副優(yōu)哉游哉的神情。

“父親,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退隱林泉了,終日與文人墨客,歌酒唱和,聽鶯釣魚,誰還會找你麻煩?精神別太緊張了。至于時局更是不由人,就由他們?nèi)グ??!?/p>

袁世凱松了口氣,注意力轉(zhuǎn)移到袁克文身上:“你小子一天到晚在忙什么?成天不是玩鳥養(yǎng)蟲就是唱昆曲,能不能長點兒出息?”

袁克文滿不在乎?!鞍?,像我大哥那樣一天到晚盡琢磨人,活得多累啊!我就喜歡往戲園子跑,就想做個清流名士,您就成全我好不好?”

袁世凱心不在焉地教訓:“你這叫玩物喪志!男子漢大丈夫,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總要有些抱負嘛。你小子,一點也不像我!”

袁克文振振有詞地頂撞:“我活得好好的,干嗎要治國平天下去?天下人要都去平天下,鬧不好就得亂套了。就說咱父子倆吧,您為的是將來兼濟天下;我呢,圖的是獨善其身,咱們各有各的志向……”

袁世凱嘆了口氣。他對這個二兒子還是很偏愛的。袁克文自幼聰明伶俐,讀書過目不忘,更好詩詞歌賦,但對政務軍事絲毫不感興趣,整日里和文人名士騷人墨客來往唱和,袁世凱對此也不反對,心目中常將他兄弟二人比作曹丕和曹子建,心想將來克定可承父業(yè)在政界干出點名堂,克文則可揚名文壇,同樣能揚名后世,青史留名。

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你不是認識一幫文人名士嗎?找個拍照片的來,給我拍一下釣魚的樣子,難得清閑,留個紀念?!?/p>

袁克文提議說:“回頭給您在上海《新聞報》上登出來怎么樣?”

袁世凱說:“不登出來,還留著自己看?。窟@是給朝廷里的那幫皇族大老爺們看的。省得人家對我不放心……你去辦吧?!?/p>

不同凡響的1911年到了。那時的中國人還不習慣用“公元1911”這樣的洋字碼計算年月。那時的中國人還沒有料到,宣統(tǒng)皇帝是自秦始皇以來2131年帝制的最后一位皇帝,而宣統(tǒng)三年,是這2131年最后結(jié)尾處的一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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