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問他們要點些什么菜，王起明知道老鄒的家鄉(xiāng)在江蘇，他特意叫了兩只河蟹，一個黃魚羹，一個炒鱔糊。

老鄒吃得很開心，他一邊吃一邊還說：“你就大膽地做吧，我在后面全力支持。你什么時候準備好了，需要拍攝許可證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就是了?！?/p>

晚飯后，他叫了一輛出租車，把老鄒一直送到家。在回和平里的路上，他的腦子里總在繞著一個問題，難道《北京人在紐約》，真的給他帶來了另一個機遇？這本漫不經(jīng)心寫的小說，真的就是他的行業(yè)，他的生命的另一個轉(zhuǎn)折？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上次回北京還不算完全失敗，還算有個副產(chǎn)品。不過，這個成功的副產(chǎn)品，能不能在這次借用上，他實在是沒有把握，更不敢輕舉妄動。因為什么制片人，什么文化生意，離他是太遙遠了，怎么想也是不可能的事。汽車在快到和平里的時候，他再次否定了老鄒的建議，他徹底打消了這個可望而不可即的設想。

他付了車費，剛把出租汽車的門關(guān)好，突然發(fā)現(xiàn)一輛乳白色的凌志，停在了那座塔樓的門前。他一眼就認出了這是艾米開的那輛車，他看了看表，已經(jīng)過了十點半了，正在疑惑之中，凌志的車門開了，接著，艾米那不陰不陽的問話，也傳進了他的耳朵：“上哪鬼混去了，這么晚才回來？挨打的次數(shù)還是太少！”

“不是，我是跟一個老朋友吃個晚飯?！?/p>

“老朋友？鬼才相信?！?/p>

“真的，我騙你干什么，他是……”

“人家一直給你打電話，打了一晚上，你的手機就一直關(guān)著?！甭犜捯?，艾米是真的生氣了。

“我把手機關(guān)上了，我是怕電話打攪了我們的談話，這個人是個實在的朋友，所以……”

“甭解釋了，以后不管跟什么人見面都不許關(guān)機，二十四小時都得開著?！?/p>

“好好，以后絕對不再關(guān)機，二十四小時都開著，行了吧？”王起明一邊哄著她，一邊催她上電梯。

“不了，我不上去了，太晚了?！?/p>

“那怎么行，總得上去喝口水吧?！彼母觳病?/p>

“不不，不用了，瞧見你安全回家就得了?！?/p>

“真這么關(guān)心我？”

“別臭美?！卑渍f完正要轉(zhuǎn)身，王起明雙手按住艾米的肩膀。

“干嘛？”

“我有重要的話要對你說?！彼碾p眼，毫不遮掩地直視著她。

在電梯里，艾米低著頭，要么把頭扭向另一邊，由于電梯里的光線比較暗，王起明看不清她臉上的確切表情。不過，從艾米整個神態(tài)上看，一種直覺告訴他，艾米今天晚上有心事。

“你能告訴我，發(fā)生什么事了嗎？”進了房間，王起明就直截了當?shù)貑枴?/p>

“沒有，什么也沒有。啊不，你問的是我嗎？”

王起明很老到地笑了笑：“沒關(guān)系，你不告訴我，我也瞧得出來?！?/p>

“瞧出來什么了？”

“你哭過?！彼隙ǖ卣f。

“誰告訴你的？”

“你的眼睛?！?/p>

“胡說。你，你別胡說八道，你看，你再胡說我的眼睛就真的紅了。”艾米說著就調(diào)過臉去。

艾米盡管這么說，可王起明覺著，她是在極力掩蓋著什么。不過，他懂得他不能再追問下去了，這樣會使艾米感到難堪。于是，他一轉(zhuǎn)話題，半開玩笑地說：“你不愿意告訴我你的事，我可要告訴你個我的事。今晚上我那老朋友給了我個建議，你猜什么建議？你要是真的猜著了，打今兒往后，我就真的服你了。”

“他給你什么建議？”艾米還真的被他的話題吸引了過去。

“你先猜猜?！?/p>

“我怎么能猜著？”

“盡量地猜?！蓖跗鹈鞯挠眯暮苊黠@，他是想扭轉(zhuǎn)艾米的情緒。

“我猜，他是建議你改行。”

“啊，算你對了一半，再猜改行做什么？”

“改做文化生意唄?！?/p>

“你，你怎么猜到的？”王起明睜大了眼睛問她。

“這還用猜，是人都會建議你這么做?！?/p>

“我服了，服了，真的服了！”王起明再怎么想，也想不到艾米猜得這么準。

“服了就行，以后就別再亂猜疑我什么了。男人哪，就愛自作聰明?！卑渍f完，拎起了背包就要走。

“別別，別走，我還有話要說?！蓖跗鹈鲹踝×怂娜ヂ?。

“什么話也得明天再說?！?/p>

“不行，這話今兒晚上我要是不說出來，非把我給憋死?！?/p>

“那就快點，快說。”

“做文化生意我一點都不懂，當制片人這怎么可能？你說……”

“我說，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說你不行，行也不行。”

“什么意思？怎么那么繞得慌?！?/p>

艾米捂著嘴笑了一下說：“就是說，你想做的事，完全可能的事，就會變成不可能；你不想做的事，認為不可能的事，就會變成可能。你懂嗎？這就是中國，這就是北京?！?/p>

艾米在關(guān)門之前，又搖著腦袋說了一句：“傻，真傻?！?/p>

北京西郊的中關(guān)村，據(jù)說在未來的幾年內(nèi)，將會變成美國的硅谷。地處西海岸、舊金山東北角的電子中心硅谷，王起明去過。那還是他和凱瑟琳移居到加州不久，他陪著凱瑟琳去那里買一些新的軟件。硅谷給他的印象非常深刻，那里沒有想象中高科技中心的熱鬧和繁華，倒像一個安靜整潔的居民區(qū)。

北京未來的硅谷、高科技電子中心的中關(guān)村，也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里賣高科技產(chǎn)品的商鋪，一家挨一家，路邊穿梭在人群中的小販，推銷著他們手中種類繁多的產(chǎn)品。

這天一大早，艾米就帶著王起明來到了中關(guān)村，他們來這里，是為了要挑選一臺性能好的電腦，為了改行干文化生意做準備。王起明要寫劇本，要當制片人，要拍一部大型電視連續(xù)劇，他把名字都起好了，連續(xù)劇的名字叫《偷渡客》。在老鄒的建議下，在艾米的鼓動下，他終于下了最后的決心，決心要在文化市場上大拼一番，弄出個人樣兒來給世人看看。

由于今天是星期日，中關(guān)村的主要街道上人滿為患。艾米在擁擠的人河中繞了兩圈，就是找不到停車位，她只好把車停在了離中關(guān)村不遠的商廈里。停好了車后，兩個人步行來到了中關(guān)村的主街。剛一進主街，小販們就圍住了他倆，向他們熱情地兜售著。

“看大片嗎？十塊錢兩張。您看這是新版True Life?！?/p>

“要木耳嗎？這兒還有剛炒得的五香瓜子，要是都不要，那您來套剛上市的Windows 95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