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里京的遠(yuǎn)見卓識解開了我的愁悶，我們在操場上長聊起來，開始計劃如何在臨走前倒打一耙。

煽動大家罷課？這一招是挺狠的，不過，誰愿意陪我們玩火呢？我們把潛在的盟友一個個篩選了一遍，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沒幾個人；往魯國慶家里砸黑磚？這一招也挺歹毒，君子不為也。去年有人往體育組的辦公室門上抹大糞，這種事我們干不出來；把魯國慶打一頓？不行，我們沒準(zhǔn)還有回來的一天，不能激化仇恨……唉，想來想去，其實(shí)我們也沒什么招??！我們還能再做些什么？

“別想這個了，咱們還是想點(diǎn)快樂的事情吧，何必給自己的腦子找罪受？”我疲憊地望著遠(yuǎn)處的水塔。這個水塔有三十米高，佇立在食堂后面，魯國慶曾經(jīng)罰我們爬上去過。水塔里面的扶手生滿了鐵銹，又被人踩來踩去，臟得一塌糊涂。爬完水塔，我們的雙手沖半天都洗不干凈。不過話說回來，登高望遠(yuǎn)倒不失為人生一大快事。“那樣吧，反正我們也快走了，再想想，看還有什么有意義的事情可以做?！?/p>

“有意義的事情？”杜里京有些不解。

“比如，我們再爬一次水塔……”

爬水塔本是魯國慶懲罰女生的高招，當(dāng)然也用在我們２２２宿舍的男生身上試過。水塔只有一條道，扶手一階挨著一階，有點(diǎn)像爬山，我們宿舍的哥們兒以前帶著娛樂性的目的爬過幾次，夏天要數(shù)那上面最涼快，可惜站不了幾個人。魯國慶罰我們爬的那次讓我們很不爽，曹超操一馬當(dāng)先，老驢緊隨其后，不時有人被上面踩落的鐵銹和灰塵迷住了眼睛，大家這才明白魯國慶的“良苦用心”，該死的老驢爬著爬著還放了一個臭屁，這個臭屁風(fēng)格濃郁，半天不散，大家躲也沒法躲，都被熏得咬牙切齒，紛紛罵老驢沒有公德。

“我也覺得爬水塔挺好玩的，只要沒有老驢放驢屁，哈哈，爬，明天有空咱們就去爬一回，這提議不錯！如果有個美女相陪就更爽了！老王再想想，還有什么好玩的事情？”杜里京來了興致。

打乒乓球？下象棋？沒必要，這些事情在哪里都能做，我一下子又想不出來什么高見了。

杜里京見我沉默不語，扯著脖子叫道：“真沒勁，這日子有什么意思？我想哭也沒眼淚??！”

這時，下課鈴聲響了，我拍了拍杜里京：“有了，咱們再看一會兒美女吧！”

平時下課的時候，我們班的男生經(jīng)常站在女生前往廁所的必經(jīng)之路排成一排，像迎接首長的檢閱，看來上課的教室離廁所近也不見得完全是一件壞事。我們宿舍的哥們兒在曹超操大哥的率領(lǐng)下意氣風(fēng)發(fā)，一掃上課時無精打采之頹勢，見到有漂亮的女生從身邊走過，我們男生就互相擠眉弄眼，調(diào)皮的賈小寶有時候會嗷嗷亂叫，害得人家女生上個廁所心里也不踏實(shí)，還以為自己走路太急有什么失態(tài)之處。遇到長得丑的女生，刻薄的老驢就開始喃喃地罵：“臉是爹媽給的，長得丑不是錯，出來嚇人可就不對了！”劉小芒就趁機(jī)說：“老驢，我發(fā)現(xiàn)那女孩子在偷偷地看你呢，八成對你有意思了，哈哈！”老驢就開始追著劉小芒打，有時一追就半個操場，像原始人狩取獵物，其他的人在遠(yuǎn)遠(yuǎn)地吶喊助威。

由于蘿卜白菜各有所愛，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審美觀，所以長相談不上非常漂亮也談不上丑的女孩子就往往成了我們爭論的焦點(diǎn)，比如老驢說：“這女孩子乳房真大，一撲楞一撲楞的，不錯，打８分！”劉小芒就會說：“你真沒眼光，你沒看見她臉上一臉青春痘啊，頂多打７分！”這時候賈小寶會說：“她的屁股挺圓，我喜歡！”汪國慶就會抬杠：“不行，腰太粗！”……爭來爭去，曹超操就開始辨論賽評委或者終審法官的角色，他的話很有權(quán)威，結(jié)果往往是去掉一個最高分，再去掉一個最低分，之后取平均分，接著班長杜里京就像公證員一樣宣布計分方法科學(xué)、結(jié)果合法有效──這說明早在高考時期，我們的民主法制意識就得到了一定的培養(yǎng)和訓(xùn)練。

我們宿舍的哥們兒也有傷和氣的時候，比如老驢常常神秘兮兮地拉住劉小芒，要他看美女，結(jié)果人家興沖沖和感恩戴德地定睛一看：“天，豆腐渣！”這既是對他審美能力的侮辱，也是對他智商的歧視，這口氣如何咽得下，劉小芒恨不得揮拳相向，若非曹超操和杜里京二位領(lǐng)導(dǎo)從大局著眼，本著穩(wěn)定團(tuán)結(jié)壓倒一切的原則出發(fā)，調(diào)停斡旋，他們非在操場上摔一跤不可。

有一個重要的人物不能回避，那是本人，我也是選美評委中的一員，每次都相當(dāng)敬業(yè)和認(rèn)真，遇到姿色平平的我一般不發(fā)言，遇到有爭議的我就綜合測評，打出的分?jǐn)?shù)往往與折中后的結(jié)果完全一致，原因就在于我給女孩子打分完全不帶什么道德標(biāo)準(zhǔn)，舉美不避親，舉丑不避仇，這種客觀冷靜的判斷能力，整個文科一班無人能及。

通過給過往的女生打分，我們的審美能力一天天提高，但是我們也遭到了女生們的一致厭惡，在她們眼中，我們完全是一幫色狼。

天天站在路邊意淫過路的女生，終究是望梅止渴，不對，應(yīng)該說是飲鴆止渴，也不對，因?yàn)楦揪徒獠涣丝剩f是畫餅充饑還差不多，唉，還不對，其實(shí)這樣也充不了饑，只會讓我們更餓。大家像等待戈多一樣等待艷遇的發(fā)生，可惜從我們身邊走過的女生都是十萬火急上廁所的，就算我們中間有帥哥，她們也無心欣賞。就這樣，我們?nèi)諒?fù)一日堅忍不拔地站在那條過道邊，葉子綠了又枯，枯了又綠，奇跡也沒有發(fā)生，奇跡根本就不會發(fā)生。對兩個即將離開河西一高的家伙來說，能再看眼美女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還奢望什么奇跡呢？

聽到我提出去看美女的建議，杜里京旋即蹦將起來，對著陰沉的蒼天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我們來到教學(xué)樓旁邊，魯國慶已經(jīng)夾著卷子離開，文一班的同學(xué)都涌出教室。看到我們兩個被“放逐”的家伙，大家一下子就圍了上來。

曹超操問道：“老杜，老王，你們真要去河?xùn)|一高嗎？”

杜里京說：“是啊，這里一天也呆不下去了！不過，兄弟還真舍不得大伙兒?。±洗?，能允許我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說吧。”

“嘿嘿，那個趙波你擺平了沒有？”杜里京這一問，男生們更加興奮了。大家都知道曹超操和趙波過從甚密，曹超操也信誓旦旦地表示要拿下這個女生，可是他一直沒把勝利的消息告訴同志們，既然他不愿意說，大家也不便去問，沒想到杜里京挑起了這個擱置許久的話題。

曹超操伸手捅了一下杜里京的下體：“鳥人，你哪壺不開提哪壺啊，真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許多事情得慢慢來，不可操之過急，不可操之過急！……”

大家哄笑起來。

汪國慶問道：“老杜你們到底有什么打算呢？”

“沒什么打算，我們就想著站這兒多看一會兒美女，到了河?xùn)|就看不到了！你說我們還能做些什么呢？”杜里京伸著頭朝過路的女生亂瞅，瞅了半天，不住地嘆氣。

老驢叫道：“看美女有什么意思？干脆你們?nèi)ヤ浵駨d再看最后一次毛片吧，這才有意義呀！”

杜里京右拳往左手掌心里一砸：“對呀！老驢你說得太好了！謝謝，謝謝，非常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