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什么樣的臣子,作為顧命大臣,最終沒有擅權的一個也找不出來,所以,哀家準備讓你監(jiān)國?!碧筮@才艱難地轉頭正視崔夙,深深凝視了她一眼之后,又搖頭嘆了一口氣,“我原先想讓徐瑩輔佐你。她跟在哀家身邊二十年,耳濡目染,在朝政上的心得絕對不遜于男人,想不到……田菁雖然殺伐決斷不弱于男子,但不精于朝堂傾軋之道;而劉家父子雖忠心耿耿,卻畢竟是武將。天下這兩個字,終究不能只有武沒有文的。罷了,就要開恩科了,哪怕是撐,哀家也要撐到那個時候!”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監(jiān)國兩個字了,但是,崔夙還是感到深深的戰(zhàn)栗。她如今做的事情如果換成一個男子,那么自然而然就是監(jiān)國。然而,若是真的名正言順,朝臣會有什么反應,天下又會有什么反應?這一步步走過來,高處不勝寒的滋味她品味過了,權掌生死的滋味她感覺到了,但是,她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她仍舊重情,她依舊不夠狠!雖然仁愛兩個字永遠被天子標榜在第一位,但事實上,任何一個成功的帝王,永遠不會在該心狠的時候手軟。她不會成為君王,可是,若是在監(jiān)國的時候手軟,那么,豈不會死無葬身之地?
“太后,孫兒懇請您收回成命!”
崔夙終于跪了下來,咬咬牙拒絕道:“孫兒太年輕,無論是資歷還是聲望都不足以震懾群臣。昔日歷朝也有太后臨朝的事,那些女人有名正言順的名義,卻依舊擋不住權臣竊國,又何況是孫兒這樣一個監(jiān)國公主……”
“你不用說了?!碧蟛蝗葜靡傻負]了揮手,一口打斷了崔夙的話,“徐瑩早就勸過哀家,讓你參與朝政。那時候哀家只想讓你有一個好歸宿,所以沒有答應她,誰知道竟險些鑄成大錯。哀家若是有更好的辦法,也不會出此下策。你以為哀家真的挑不出顧命大臣?魯豫非和幾個尚書中間,挑兩三個人并不難,難就難在如何讓宗室藩王心服口服。你不用擔心名不正言不順,新年早朝的時候,哀家自有打算!”
崔夙實在找不出話反駁,只得不再說話,默默退了出來。剛出了暖閣,便有一個太監(jiān)神色慌張地沖了過來,口中直嚷嚷道:“不好了,不好了!”
“吵吵嚷嚷像什么樣子!”崔夙心里本來就不舒服,此時不禁沒好氣地喝道,“若是驚擾了太后,你怎么吃罪得起!”
那小太監(jiān)腦袋一縮,慌忙跪下行禮,這才囁嚅道:“奴才……奴才實在是嚇了一跳,就在剛才,徐尚宮……徐尚宮一身素服跪在慈壽宮外頭……所以,所以……”
聽到他結結巴巴說不出個所以然,崔夙不禁大為惱火,也顧不上理他,匆匆往外沖去。當日一切事完結之后,偏偏徐瑩無影無蹤,她讓劉成父子查了很久也沒有任何結果。就在她對徐瑩的下落完全死心的時候,想不到她又自己出現了!
她一直不明白,徐瑩為什么要繞那么大的圈子將太后迷昏,又將其救醒,然后卻神秘失蹤。如果有隱情,那隱情究竟是什么?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見徐瑩一身素服跪在青石地上,崔夙沒來由地心中惱火。這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皇宮大內如無人之地,倘若不是知道徐瑩并非武林高手,她簡直要以為這人有飛天遁地之能!相比田菁,她一直都不喜歡徐瑩。一來是因為她太冷酷,臉上終年沒有任何笑容;二來則是因為徐瑩從不在乎外物,不論是殺人還是謀劃始終不動聲色。僅僅是她親眼見其處死張皇后的那一次,就深深為之心悸。
她吸了一口氣,緩步上前道:“徐尚宮,你終于肯出來了!我?guī)缀醢颜麄€禁宮都搜遍了,卻始終沒有找到你,想不到你今日居然自投羅網。”
徐瑩依舊用那雙漠然的眸子看著崔夙,沉默了片刻突然道:“如果我是公主,現在就立刻下令處決了我,也好免去所有后患?!?/p>
崔夙聞言大愕,她萬萬沒有料到,徐瑩居然連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須知她如今手掌衛(wèi)戍大權,而太后尚臥病在床,慈壽宮上下全都唯她馬首是瞻。倘若她真的下令將此事瞞過去,太后未必就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