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些,如今都只有在記憶中才找得到,已經成了年代久遠的回憶,再也回不來了。她不再是那個只知道嬉笑玩鬧的崔夙,他也不再是那個一心只想游遍大江南北的皇子。
“我當初搬進這里的時候便發(fā)現這個園子和昔日那個園子很像,費了老大的功夫,親自動手,弄成現在這個樣子?!崩蠲鳚奢p輕用右手覆住了崔夙的手背,一字一句地說,“還記得么,那個時候你摘光了一叢牡丹,編成了一個花籃。之后太后滿宮里查找元兇,你為了不讓那些宮女太監(jiān)受罰,自己站出來承認,結果被禁足了三天?!?/p>
“我自然記得……”這五個字出口,崔夙就感到一雙有力的手箍住了自己的肩膀,她幾乎動彈不得。然而,僅剩的一絲清明還是讓她在即將陷入的時刻醒悟了過來,“七哥,如今已經不是從前了,我們都回不去了!”
“夙兒!”
崔夙竭盡全力地推開了李明澤的手,逃開幾步遠之后方才用手整理了一下頭發(fā)?;仡^見李明澤臉色發(fā)白,她不由感到一絲內疚,但還是硬起心腸道:“七哥,如今你是楚王,我是鎮(zhèn)國公主,不管怎么說,我們都是不可能有結果的。朝臣不允許,太后也同樣不會允許。你就當我們只是兄妹,不好么?”
“兄妹……”李明澤苦澀地重復著這兩個字,心中涌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他怎么會不知道崔夙所說的都是事實。他是楚王,是當今皇帝的侄兒,倘若皇太子登基,他就是皇帝的堂兄。而那些朝臣是不可能坐視一位監(jiān)國的公主嫁給他這個親王的,因為那就意味著,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染指大權。
可是,即便沒有這婚姻,難道他就不能問鼎那至高無上的寶座么?
他忽然大笑了起來,直到幾乎笑出了眼淚,才漸漸停了下來,目光亦漸漸冷冽:“夙兒,你說得對,別人不會容許我娶你。不過,今生今世,除了你之外,我不會迎娶第二個女人當我的王妃!那些只知道攀附權貴的庸脂俗粉,我可以容許她們爬上我的床,但絕對不會把王妃這兩個字送給她們!”
“你這又是何苦!”崔夙本能地感到李明澤的目光有些瘋狂,才想開口再勸解兩句,便在他兇狠堅決的目光下敗下陣來。雙雙沉默了一會,李明澤便帶著她來到了最里面的一座小廳子。
麻雀雖小五內俱全,外面雖冷,里面卻溫暖如春,崔夙一進門便覺得熱,只得脫了外面的夾襖,交給了旁邊侍立的一個丫鬟。桌上早就備下精致的酒席,而樣樣菜肴,全都是她當日最喜歡吃的。看到這一幕,崔夙頓時明白他為這一餐不知道費了多少心思,心里頭頓時更覺得不好受。
她剛一落座,對面的李明澤便舉起了酒杯:“來,為了我們的正式重逢,以及你的晉封,我敬你一杯!”
一句正式重逢,勾起了崔夙的種種回憶,因此她亦舉杯回敬,然后仰頭一飲而盡。辛辣的酒液進入喉嚨,頓時帶來一股難以形容的刺激。這感覺一下子傳到四肢百骸,她只覺剛剛的寒意消失得一干二凈。
很少沾酒的她忍不住贊道:“香醇之外還有如此驅寒的功效,確實是好酒!”
“這不值什么,你若是喜歡,我可以送你幾壇子?!崩蠲鳚晌⑽⒁恍?,隨即便若有所思地回憶道,“當年我在岳州的時候,冬天很潮濕很冷。我的鋪蓋全都濕了,無奈之下只得向當地的人討酒喝,最后還是一個好心人告訴我這個方子。后來編管稍稍放松了一些,我便自己釀酒,又找了幾個人幫忙,這酒竟喝起來有那么幾分味道。岳州上下沒人不知道我這個會釀酒的王爺,哈哈哈!”
見李明澤又是一陣大笑,崔夙不禁感到心中發(fā)酸。堂堂貴胄淪落到要自己釀酒,這種日子是很難想象的。那段編管異鄉(xiāng)的日子,李明澤大概是一輩子都難以忘記。
“好了,不說這些煩心事。今晚我們不談政事,不敘苦情,只說當年的樂子,不醉無歸!”李明澤親自執(zhí)壺為崔夙滿滿斟上,便開始滔滔不絕地說開了。從他的嘴里,崔夙赫然聽到一段段昔日趣聞,整個人頓時恍惚了起來,仿佛穿梭于久遠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