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們的學院一樣,上百項“新式改進”也是如此,人們對它寄托了某種幻想,而這方面真正的進步何曾有過?因為惡魔是原始股東,并且后來又大量地追加投資,因此,它會糾纏不休,強求復利。我們的創(chuàng)造發(fā)明常常成了精致的玩具,它們將我們的注意力從嚴肅的事務中拖出;它們只是改良的手段和方式,卻指向一個遲滯陳舊、一成不變的目標;它們唾手可得,近在眼前,就像指向波士頓和紐約的鐵路那樣。為了架通緬因到得克薩斯的磁性電報,我們急不可待,但是,兩地之間,或許沒有什么重要的東西互通聲氣。如下尷尬亦復如此,有個男子萬分火急地想被引薦給一位失聰?shù)母哔F女子,但是,當他遂心如愿,在對方將助聽器的一端放在他掌心的那一刻,他卻沒有什么可說。我們的首要目標好像是迅速地說話,而非明智地表達,我們急于在大西洋底鑿通隧道,為了將舊世界縮短幾周以跨入新世界,但是,很可能漏入美國人那雙扇動的招風耳的第一條新聞是,阿德萊德公主患了百日咳??傊俏灰环昼娂柴Y一英里的騎手是不會捎來最關(guān)鍵的消息,他不是個福音的傳播者,也不會繞道前來吃蝗蟲和野蜜。我都懷疑“飛童”可曾將一粒玉米馱進過磨坊。
有人對我說:“我不可思議的是你不存錢,你喜歡旅游,你今天最好乘坐火車前往菲奇堡觀賞田園景色?!钡?,我卻更聰明些,因為我知道,最迅速的旅客是步行者。我跟朋友說,讓我們設想,誰會先到菲奇堡。路程是三十英里,車費是九十美分,那幾乎相當于一天的工資,我記得當時那條鐵路上工人的日工資是六十美分。好吧,我現(xiàn)在開始走了,天黑前就能走到,我曾經(jīng)整個一星期以這樣的速度走過。而此時,你先得掙到路費,然后會在明天某個時候到達,或者可能是在今晚,如果你交了好運即時地找到工作的話,今天你不是去菲奇堡,而是將一天的大部分時間花在這里干活了。同理,如果鐵路環(huán)球通行,我想我還是會趕到你前面。至于談什么經(jīng)見世面,裝點風雅的那種見識等等,我看我還是跟你徹底斷交好了。
這是普遍的規(guī)律,沒有人能例外,至于鐵路,我們甚至可以說,它有多長就有多寬。修建一條全人類共用,環(huán)球而行的鐵路無異于將這個星球的表面鏟平。人們有一種含混的觀念,只要他們能持續(xù)參股,始終手執(zhí)鐵鏟,最終就可以到達任何地方,幾乎花不了多少時間,也花不了多少錢。但是,盡管人們蜂擁而至,奔向站臺,盡管乘務員也大聲叫喊“都上車”,然而,當濃煙散盡,蒸氣冷凝之后,人們發(fā)現(xiàn)走了的是個別,壓死的是多數(shù)——這會被稱做,的確也是“一起悲慘的事故”。毫無疑問,那些掙得車費的人最終能夠乘車,也就是說,如果他們能活得那么長久的話,但是,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很可能已經(jīng)活力喪盡,無意出游了。為了替人生最無價值的階段爭取某種不靠譜的權(quán)利,而將黃金時段揮霍在了金錢的營求之上,這種做法讓我想起了英國人,他們起初前往印度,意在返回本土過詩人那樣的生活。如果這樣,他倒不如即刻就鉆到閣樓上去?!笆裁矗俊卑偃f愛爾蘭人從他們地上的棚屋里躍身而起,厲聲尖叫,“我們所修的鐵路算不得好東西?”是的,我說,相對而言是好的,說白了,你們可能弄得更糟。但是,因為我們是兄弟,我期望你能更好地打發(fā)光陰。
為了滿足不時之需,我希望通過真誠可取的方式掙上十到十二美元,因此,在房子修完之前,我在房子附近的兩畝半沙土地上種了些東西,主要是大豆,還有少許的土豆、玉米、豌豆和蔓菁。整塊地有十一英畝,基本上長著松樹和山胡桃樹,在前一個階段以每畝八美元八美分的價格出售。有個農(nóng)夫說,這塊地“只宜于飼養(yǎng)唧唧吱吱的松鼠”。我沒有施任何肥料,因為我不是地主,只是個臨時占住者,此外,來年我也不打算再種如此多的地,因此也沒有一次將它們?nèi)夸z完。在耕地的時候,我弄出了好多樹樁,這讓我好長時間不為燃料發(fā)愁,原來樹樁的四周留下了好些小小的環(huán)狀肥土,當夏天豆子更加茂盛的時候很容易辨出。我房后的枯樹和沒有商業(yè)價值的樹木,還有湖上的浮木,都用來補充了燃料。為了耕地,我不得不雇傭一套耕犁耕畜和一個人力,盡管由我自己把犁。我在農(nóng)田上初始階段的開銷在工具、種子和勞力等方面,共計1472.5美分。玉米籽是別人送的,這也花不了幾個錢,除非你想種得超過正常需求。我收獲了十二蒲式耳的大豆,十八蒲式耳土豆,外加一些豌豆和甜玉米,黃玉米和蔓菁種得太晚,沒有長成。
我在土地上的所有收益 23. 44
扣除開銷 14. 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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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jié)余 $ 8. 715
除去自己所用和當時留在手頭的產(chǎn)品,估計價值為450美分——手頭所留物資,其價值遠遠超過了因我沒有種萵苣而用以購買的花銷??傮w考慮,也就是說,考慮到人的靈魂生活與時下光陰的重要性,盡管有少許時間我花在了自己的生活試驗上,不,不全如此,因為這種試驗本身只需要極短的時間,我認為,我當年的收成比康科德的任何一位農(nóng)夫都好。
第二年,我做得更出色,因為我用鐵鏟整出了自己需要的一塊土地,大概有三分之一英畝。兩年的經(jīng)歷讓我明白,對治理生計的任何名著都無須心懷敬畏,亞瑟·揚格也不例外。并且我懂得,如果人們想活得簡樸,只吃自己手植的糧食,種得糧食自己夠吃即可,不拿它去交換永遠無法饜足的奢侈用度和高價物品,那么,他只需墾殖幾桿的土地即可,還有,用鐵鏟整地比使用牛耕要劃算,隨時耕種生地比為熟地施肥成本要低,而那些必要的農(nóng)活只消動動雙手,就可以在夏日的閑散時間完成,也因此不會像周圍的人那樣,被牛啊,馬啊,豬啊什么的拴死。就此話題,作為一個對目前經(jīng)濟和社會管理的成敗一無興趣的人,我試圖進行不偏不倚的陳述。我比任何康科德農(nóng)夫都要自由得多,因為我沒有被房屋和田地奴役,而一味遵從我的性情處事,它每時每刻都處于變化之中。另外,我比那些已經(jīng)致富的人們還要富足,如果我的房子毀于火災,我的莊稼歉收了的話,我富裕的經(jīng)濟狀況幾乎不會因之受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