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騎動出,戰(zhàn)馬如風。
時正中午,烈日當頭,即將沸騰的戰(zhàn)場絲風全無,悶得披甲的戰(zhàn)士有點喘不過氣來,鐵甲經(jīng)驕陽直射已感發(fā)燙,人裹在里面如同鉆進了一個小型烘爐,士兵們額頭上的汗珠已穿眉入眼,但握刀的手又無法及時抹拭,只能搖頭揮汗,聊以睜目,連戰(zhàn)馬都刨蹄昂首,顯得急不可耐,急于投入能使一切生物興奮的拼殺。
終于,曹洪揮動了沖鋒的令旗,士兵們松開了馬韁,戰(zhàn)馬乍脫繾絆,雙肋又被士兵馬靴上的鐵刺磕碰得微疼,幾乎同時躍向了正南方向的敵營。突然,進攻者感覺不對勁!此時他們正面對陽光,本來被汗水浸疼的雙眼越發(fā)睜不開了,這對以弓弩為主要殺傷武器的輕騎兵來說是絕對不利的。
曹洪的戰(zhàn)場經(jīng)驗極其豐富,馬上醒悟到天時的不利因素,不過曹操的命令是試攻敵寨,真如果需要拔除敵寨是用不著輕騎兵上場的,任務是試探敵人的防守實力,利于速退;但目前部隊的行進速度及戰(zhàn)術動作卻與目的不相符,如此的沖鋒速度,兩千戰(zhàn)馬沖起來,哪能剎得住兵鋒?及到的敵方的鹿角、木馬跟前,豈不是造成無謂的傷亡?先前準備的近得敵營一箭之地,給他一陣騎弩便回的作戰(zhàn)方式看來行不通了,敵人有木寨作為防守工事,又是背對陽光,是明顯占便宜的。
尤其最令人討厭的是前面的馬蹄揚起的塵土,使得除了最前面的士兵外,其他人幾乎都成了瞎子,一片昏茫茫的,只聽得馬嘶人喊,連氣都喘不過來,怎么作戰(zhàn)?他急忙猛磕馬腹,躥到了部隊的最前列,壓住了沖鋒的速度,同時傳令:全體士兵掛弩執(zhí)盾,謹慎接敵。
這是一次從未有過先例的騎兵進攻方式,曹洪心中沒底了。不過他判斷敵軍肯定會固守寨墻,只要小心箭矢,也不會給自己部隊造成多大的直接損失,便壓住馬速,逐漸接近了敵營。
敵寨的前面是一大塊寬敞的平地,極其適應騎兵作戰(zhàn),曹洪吩咐散開隊形,陣勢向兩翼張開。正在此時,突見敵營寨門大開,一支人馬竟然殺出寨來!隨著敵軍揚起的煙塵,一時無法判斷敵軍的數(shù)量,只聽得吶喊陣陣,好像人馬也不是很多。
突然,曹洪看清了敵人領軍的將領:兩支敵軍,左邊的旗號看得清清楚楚,大書一個“張”字,首騎將領威武非常,眼見是敵方名將張飛;右邊的竟然是敵軍主帥劉備劉玄德!這兩人早年在陳留是都見過的,曹洪大驚。
敵軍主帥不在城內(nèi),竟出現(xiàn)在這孤寨之中,這意味著什么?曹洪一時來不及細想,腦海中首先出現(xiàn)的念頭就是火速退兵,管他有什么詭計,一走了之,能奈我何?試攻的任務現(xiàn)在其實已經(jīng)完成,知道了劉備本人就在營內(nèi),還犯得上冒險廝拼么?
但是,上千騎兵的行進是有慣性的,雖然速度不快,那也不是說轉身就能轉身的,前面的部隊剛調(diào)過馬頭,劉備、張飛已經(jīng)殺到了身后,想還手也不可能了,只得奪路而逃。
但后面的部隊還在煙塵中繼續(xù)前進呢,曹軍自我相撞,立時大亂。而劉備、張飛卻正好趁勢掩殺,曹軍一時人仰馬翻,自相踐踏,士兵落馬的不計其數(shù),試攻敵營的輕騎部隊就這樣糊里糊涂地潰敗下來。
幸而接應的夏侯惇部及時趕到,曹軍主力才算穩(wěn)住了陣腳,但夏侯惇聞聽曹洪說劉備軍的主力在此,卻不敢貿(mào)然反攻,令剛趕到的弓弩兵斷后,全軍緩緩退去,劉備、張飛倒也未曾相逼,勝利收兵回營。曹軍回來計點曹洪的輕騎,已折損一半有余,其中大部分是傷亡于自己的鐵蹄之下。
曹操聽得曹洪匯報戰(zhàn)況,也狐疑不定,劉備在此?這是擺的啥陣勢?莫不成劉備準備棄郯城而逃?自己兵多,犯不上冒險,且弄清敵情再戰(zhàn)不遲。愛打冒險仗的曹操卻例外地謹慎了一回。
當晚兵退五里扎營,曹操在軍帳中審圖分析整個戰(zhàn)局,越審越迷惑不解:看不出劉備能耍出什么花招來呀?只是那勇將關羽現(xiàn)在何處?倒是個必須弄清的要緊事,明天如何部署作戰(zhàn)?曹操犯難了。
當晚無戰(zhàn)事,也無敵情,多路探馬來報,四周均未發(fā)現(xiàn)有敵軍的蹤影,還是那座孤零零的小營寨擋在要道,遠看郯城城頭,火把倒是不少,估計徐州軍主力還是部署在了城內(nèi),這劉備難道是生拳亂打的老把式,不懂得基本兵法?
及至天亮,曹操突然醒悟,不由得暗笑自己聰明一世,糊涂一時:敵我兵力幾差十倍以上,還用得著管他擺哪種陣勢?玩什么花活?全軍出動,圍了他就是,那劉備還能上天入地不成?
當即下令全軍舉炊造飯,人馬飽食,輕重步騎混編成軍,四路出動,連城帶那孤營一起圍了,不準放走一人一騎!劉備!你的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