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之光不可能只限于雅典城墻之內(nèi)，它那無與倫比的作家是為全人類而寫。在世的大師遷往意大利和亞洲，后來，貝里圖斯是法律研究的重鎮(zhèn)，亞歷山大里亞的博物館全力鉆研天文和物理，阿提卡的學院所教授的修辭和哲學，從伯羅奔尼撒戰(zhàn)爭到查士丁尼在位，一直在學術(shù)界享有執(zhí)牛耳的聲譽。雅典的土壤雖然貧瘠，優(yōu)點在于空氣清新、航運便利而且是古代藝術(shù)的中心，神圣的遁世之地很少受到商業(yè)和政治的干擾。后期的雅典人有積極進取的智慧，顯得特別出色。他們的品味和談吐非常純樸，處世的態(tài)度和行為保持優(yōu)雅的風格，特別在待人方面顯示出先人慷慨的品德。設(shè)置在雅典的郊區(qū)，柏拉圖學派的學院、逍遙學派的長廊、斯多噶派的柱廊和伊壁鳩魯派的花園，全都種滿林木，裝飾各種雕像。哲學家并非封閉在斗室內(nèi)神游太虛，而是在寬闊怡人的步道上傳授知識，不同的時辰分別用來鍛煉頭腦和身體。創(chuàng)始者的才華始終活躍在古老的校園之中，學生的抱負在于繼承師長的遺志，光大人類的理性和激起公正的競爭。教職只要有任何空缺產(chǎn)生，候選人的任用由開明的人民經(jīng)過自由討論來決定。

雅典教師的束修由所教的學生支付，金額依據(jù)雙方的需要和能力而定，范圍在一個邁納105［譯注］ mina，幣值單位，相當于六十分之一的泰倫。和一個泰倫之間。伊索克拉底嘲笑詭辯家貪財，但是在他的修辭學院中，對一百個門徒每人收取三十英鎊的束修。這一行的收入公正而光榮，然而就是同一位伊索克拉底，在第一次領(lǐng)到薪俸的時候，不禁流下眼淚。這樣說來，如果雇請這位斯多噶派的學者宣導輕視錢財，他應(yīng)該會感到臉紅。我發(fā)現(xiàn)亞里士多德和柏拉圖，比起蘇格拉底的典范差太多，竟用知識換取金錢，真是令人感到遺憾。法律允許將一些田產(chǎn)和房屋，或者是過世友人的遺物，贈送給雅典的哲學講座。伊壁鳩魯把價值八十邁納或兩百五十英鎊的花園，以及一筆現(xiàn)款遺贈給他的門徒，用來維持儉樸的生活以及每月的宴會106從這封書信中，顯示出最高法院的偏袒、伊壁鳩魯學生的忠誠、西塞羅的文雅以及羅?元老院的議員對于希臘的哲學和哲學家，混合著尊敬和藐視的心情。。柏拉圖的遺產(chǎn)可以每年收租，經(jīng)過八個世紀以后，租金從三個金幣漲到一千金幣。

見識卓越和品德高尚的羅馬君主一直在保護雅典的學院，哈德良修建的圖書館是一座宏偉的大廳，裝飾著圖畫和雕像，雪花石膏做成屋頂，一百根弗里吉亞大理石柱作為支撐。安東尼的慷慨氣度規(guī)定老師的薪資由公家支付，無論是政治學或修辭學的教授，或是柏拉圖學派、逍遙學派、斯多噶學派和伊壁鳩魯學派的哲學教授，每年的薪俸是一萬德拉克馬銀幣或三百英鎊。馬可過世以后，這些附屬于科學講座的津貼?特權(quán)，曾經(jīng)取消又恢復，金額也會時多時少。君士坦丁幾位繼承人在位之時，隱約出現(xiàn)皇家給予獎賞的痕跡，他們決定的人選毫無學術(shù)地位，使得雅典的哲學家感到遺憾，緬懷往日風骨凜然的貧苦日子。最引人注意之處，是安東尼的恩澤很公平分給四個敵對的哲學學派，認為他們同樣造福人類，或是同樣無害社會。蘇格拉底曾經(jīng)獲得極大的榮譽，后來受到國家的譴責。伊壁鳩魯開始講學的奇特論調(diào)，虔誠的雅典人聽在耳里，感覺受到污辱，在他和他的敵手遭到放逐以后，有關(guān)神性極為玄虛的爭論完全沉寂無聲。但是到了次年，雅典人廢除倉促頒布的敕令，恢復學院?講學自由，多少世代的經(jīng)驗使人信服，哲學家的人格和德行，不會因神學理念的差異而受到影響107伊壁鳩魯生于公元前342年，他在雅典開辦學院是公元前306年，雅典制定毫不留情的法律，可能在同年或次一年。狄奧弗拉斯圖斯是逍遙學派的首腦，也是亞里士多德的門人，也被牽連，受到放逐的懲處。。

哥特人武力對雅典學院的致命打擊，遠不如一個新近建立的宗教。神職人員用儀式取代理智，用信念解決困難，譴責不信或懷疑的人應(yīng)受永恒烈火的懲治。他們費盡心力寫出汗牛充棟的爭辯文章，揭露智力的虛弱和人心的墮落，詆毀古代圣賢的人性，禁止哲學探究的精神，做為謙卑的信徒，依他的教義和性向，要把這一切全部絕棄。就是柏拉圖自己對于現(xiàn)存的柏拉圖學派，在了解以后也會感到羞恥，因為他們把崇高的理論與迷信和魔法攙合在一起。這個學派孤獨存在于基督世界之中，與教會和政府當局積怨甚深，他們頭上一直籠罩著嚴厲的魔掌，隨時會遭到不幸。

尤里安的統(tǒng)治過了一個世紀以后108這是一個非?，F(xiàn)實的時代，異教徒認為他們經(jīng)歷的苦難，是受到這位英雄的統(tǒng)治所引起。普羅科盧斯的生日完全符合占星術(shù)，他在公元485年去世。，普羅科盧斯獲得允許在學院擔任哲學講座。他的工作極為勤奮，經(jīng)常一天上完五堂課，還寫出七百行作品，敏慧的頭腦探索倫理學和形而上學極為深奧的問題，竟敢提出十八個論點，駁斥基督教有關(guān)創(chuàng)造世界的理論。在他進行學術(shù)研究之余，還能親自與牧神(Pan)、埃斯庫拉庇斯(Aesculapius)和密涅瓦(Minerva)交談，暗中參加神秘的儀式，敬拜失去神力的雕像，心中懷抱虔誠的信念，認為哲學家是宇宙的公民，也是所有神明的祭司。發(fā)生一次日食等于宣告他正走向毀滅，無論是他的傳記還是他的學生伊希多爾的傳記，展現(xiàn)人類理性在年老昏聵狀況下極為悲慘的畫面。他們的傳記是門下最優(yōu)秀的兩位弟子所撰寫。然而被大家昵稱為柏拉圖學?傳承的黃金鏈，從普羅科盧斯逝世到查士丁尼頒布詔書，一共延續(xù)四十四年。在這段期間，雅典的學院被迫永遠沉默，少數(shù)存在的希臘科學和迷信徒眾，激起悲傷和憤怒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