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薄透的窗簾把新一天的陽光打在童瞳蒼白的臉上,她漆黑的睫毛,像兩扇黑色天鵝絨的窗簾,勻稱地掃在她標(biāo)準(zhǔn)的鵝蛋臉上。她正沉沉睡著,室友的短信突然從枕邊襲來:“點名了,你又被逮到?!彼戳艘谎?,把手機一扔,繼續(xù)去睡。
漸漸地已經(jīng)力不從心了,這是她沒有料到的。晚上12點下班算早,有時還要陪客人出去吃夜宵。當(dāng)然不能在寢室睡。夜總會附近租的小房子,有時到住處已是凌晨三四點。早上的課無論如何也上不了,只能上上下午的。屢次點名不到她在班里已經(jīng)有些觸目,可是沒辦法,她為了她的“事業(yè)”,喪失了對校紀(jì)的最后概念。畢竟晚上數(shù)著越來越厚的鈔票總是很踏實。
昨晚又是3點才睡?,F(xiàn)在還是好好補一覺吧,下午有個客人要帶她出去買東西,她不能顯得黑眼圈太重。
傍晚時分,航拍整個大學(xué)校園。
下午第三節(jié)課剛結(jié)束,一天的最后一抹陽光溫柔舔舐著校園的任一寸角落。飯點,滿校園充斥著浩浩蕩蕩的找飯人群。此時你得以清晰瞥見你校友們的臉龐。他們比任何時候都要親切也比任何時候都要接近,這時你覺得你幾乎可以觸到他們。你覺得你懂得他們之間的任何一個人。因為,你感覺你和他們之間如此相似。但其實,你們是如此不同的一群生物,只是因著同在一所大學(xué)和彼此間差不太多的年齡,才把所有迥異磨到最小,你才會覺得如此相似。
此時,淹沒在校園人潮中的童瞳,是一個漂亮但又略具煙火氣的美女。她看上去比同齡女生大了那么一兩分,穿著那種玲瓏浮凸的連衣裙,雙足點綴著百麗的高跟鞋,肩上披泄著閃亮的、保養(yǎng)良好的黑色長發(fā)。這是一種典型的取悅男權(quán)社會的打扮,滿足了中年男人對于年輕女子的一切美好期待。此時,她雙手提滿各類衣服、鞋子、香水、化妝品的包裝袋,一番瘋狂購物歸來的樣子。正好和剛剛放學(xué)的人潮相向而行。
這樣一個女孩走在大學(xué)校園里,美麗當(dāng)然是美麗的,可同齡男生終究有些望而卻步。她的漂亮,遠遠當(dāng)成背景偶爾欣賞欣賞還好,卻不敢留在身邊執(zhí)子之手。她的回頭率中充滿著微微的嫉恨。
其實,童瞳也并非有意這樣打扮,一切只是一種潛移默化。她在中年男人的眼光中漸漸摸熟了此類審美,于是她拿著他們給的錢在逛街時,是不自覺地要按照這種標(biāo)準(zhǔn)來打扮自己的。這是直接跟生存掛鉤的東西,只有這樣,她的上臺率才高,她的小費才多。
兩年后,童瞳來到一座嶄新的城市。一天晚上她剛到家,太疲累了,妝也懶得卸,迎面瞥見自己的出租屋內(nèi),散亂堆著的五顏六色質(zhì)地不同的包包、橫七豎八棄在地上的鞋子、層層疊疊躺在床上的霓裳。她軟軟地倒在這一堆廢物上面,聞著自己香水的舊氣,混合著他的煙味,組成一股交纏的、奇異的味道,她這樣嗅著,沉浸在自己以前用青春換來的這一堆浮華廢物里,突然覺得,她原來什么都不曾擁有。那些首飾、香水或名牌包包,無論當(dāng)時看上去多么新鮮和光鮮,時間久了,無不顯得舊舊的。那是對于她青春的一場華麗的諷刺。
此時,大二的童瞳匆匆拎著男人們的禮物走上寢室的樓梯。那時那些禮物仍是她自豪的象征。打開門,她在過去的衣柜里翻找著舊日的衣服——今晚有一個外系的男生請她出去吃飯,算是約會吧。她也想換換口味了,好久沒有嘗試跟同齡人約會的感覺。她選了一套自認(rèn)為年輕的衣服穿在身上:白襯衫和牛仔褲,頭發(fā)扎成馬尾。男生在寢室樓下等她,見到她的第一句話就是:“哇,你穿得好成熟。”
學(xué)校附近的小餐館,簡陋的環(huán)境,將就的飯食。男孩不大會點菜,約會技巧不足,典型的沒有經(jīng)驗的帥哥。此刻,他睜著自己睫毛濃密的雙眼皮眼睛,好奇地看著她。
“說實話,你今天晚上能答應(yīng)跟我出來吃飯,我真的有點吃驚。”男生首先打破沉默。
“哦?為什么?”童瞳隨便夾了一筷子宮保雞丁。
“因為我們總感覺你喜歡那些年齡大的,你知道,那種,有經(jīng)濟實力的?!蹦猩瞪档匦?。
“你這話什么意思?”童瞳怫然變色。
“沒什么意思啊。”那男生看著突然變慍怒的童瞳,不知怎么辦才好,“我只是隨便說說啊,這是大家的看法?!?/p>
“大家是誰?。俊?/p>
“我,我室友,認(rèn)識你的人,同學(xué)們?!?/p>
那一頓飯吃得并不很愉快。童瞳在后半段覺得有些無聊。那男生也被她弄得很納悶。以他有限的經(jīng)驗他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而童瞳卻開始反思。從此以后,她很少讓車子把她送到寢室樓下,也就更少回學(xué)校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