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頭回來了,是個意外。
還以為他要學滿一年呢,可是黨校也是有暑假的,因此倆個學期下來其實不是365天。
我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祝賀你學成歸來,受了這么多教育的苦,回來以后就別老教育人了?!?/p>
“老寧的教育,李麗的會”,這是我們節(jié)目組的兩大怕,實在是比較恐怖。就在這樣一個初夏時節(jié),“恐怖分子”再度大肆展開活動。李麗副主任絕對是個兩面派的主,老寧走了以后基本把他的人都流放的差不多了,這次老寧回來了,居然主動召*議,讓老寧給大家談談學習體會,傳達傳達最新精神。高秀才說,這回是“兩大怕”湊一起了,史無前例的明星級恐怖陣容。
我準備逃會,借口說市局那邊讓我把云南行動的資料匯編一下,要向國家匯報呢。沒曾想李麗說:“ 你晚上可以加個班編一下啊,年輕同志不要怕吃苦,不吃苦中苦,哪當得了人上人呢?”
我立刻以鄒韜奮同志的名義保證,絕對參加會議,與其聽李麗訓斥,還不如受老寧的教育呢。起碼老寧不怎么打官腔,雖然他是那么、那么地愛墨跡。
會議結束的時候已經快傍晚6點了,饑腸轆轆的我們嚷嚷著老寧請客。老寧作了最后的總結發(fā)言:“過去是紅米飯、南瓜湯,老婆一個,孩子一幫,那日子多難啊,可是我們的前輩不是依舊艱苦卓絕地做出了那么多成績?飯以后要堅決少吃,多把時間放到討論業(yè)務上來,散會。”
在大家的一片噓聲當中,會議結束,大家作鳥獸狀散去。出門前,高秀才遞給我一個紙條,上面寫著:“如今是白米飯,甲魚湯,孩子一個,老婆一幫。”
不愧是高秀才,對得太絕了,我們傳看了下,一片哄笑。老寧走到了最后,問笑什么,大家都躲了。我是著名的臉皮厚,再說和寧頭也熟,就把字條遞給他看。他看了一眼,還玩味了半天,也笑了。老寧邊笑邊罵地說:“一定是高秀才寫的吧,這小子就是有歪才,過兩天還得讓他歸位,他不干主筆,這節(jié)目串聯詞老是水襠尿褲的,沒滋沒味。”
我樂了,高秀才當主筆是大家企盼已久的,可是李麗把他下放的,沒有老寧回來誰敢翻這盤子啊。一高興就忘形了,我接了句:“寧頭,你咋知道沒滋沒味呢?那水襠尿褲你嘗過咋的?”
老寧拿起文件夾,使勁地照我頭上來了一下:“你小子,山中無老虎小猴子要稱大王???別以為你升了,你就是生出一對雙來,你也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起來的小屁孩,跟我拽,把你那猴臉巴子煮了做紅燒肉吃?!?/p>
提起紅燒肉我就來癮了,央求著說:“ 領導,你大駕出征,留得小民流落四方,孤苦無依,想來已有頗多時日未得紅燒肉味道之真諦。今夜得勝回還,還當犒賞百姓,大擺紅燒肉之盛宴者也?!?/p>
“者什么者,沒戲。”老寧頭也沒回的就走了,“晚上我有約,張臺他們要好好和我聊聊節(jié)目的事……”
我看著寧頭走了,就像看著一盤紅燒肉在我面前繞了幾圈,聞了聞,還沒等拿筷子就被端走了。
就在我肚子大唱空城計的時候,聞天強過來拉我入伙:“想不想飯局不斷,推都推不開,還不用自己出什么血?”
我當然說:“好啊,這簡直就是人生飯局的最高境界啊?!?/p>
聞天強讓我跟他走就行了,不但有肉吃,有故事聽,還有利于自己閱歷的提高。想起陳廳長讓我?guī)退庑逆i的事情,我就糊里糊涂地答應了。
到了飯桌上,我才發(fā)現,這陣勢不小啊。衛(wèi)生局、文化局、行政執(zhí)法局、地稅局各口的人幾乎都快齊了,這是開的哪門子現場工作會啊?最讓我意外地是,我旁邊是馬達涵的父親,鐵東公安分局的副局長馬本科。馬局是老公安了,很早就是副局長,整到最后才是我市最大區(qū)的副局長。以前都是和馬達涵吃飯多,這次居然和他老子坐到了一起,感覺自己像長了一輩一樣。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頻頻舉杯的相互介紹之后我才發(fā)現,在座的人區(qū)里的多,市里的也有,共同特點是都做副手,而且大多是熬了很多年還是副手。我悄悄問聞天強:“這次難道是副局長大聯誼么?”
聞天強詭秘地一笑,然后小聲說:“你小子腦子也夠快的,這里都是各局最強力的二把手,地頭上都好使,可就是老憋著去不掉個副字。不過,這不叫副局長聯誼會,大家在一起把它戲稱作老二俱樂部?!?/p>
馬本科同志好像是聽到了我們在嘀咕什么,大聲說道:“叨叨啥呢,老二俱樂部就老二俱樂部,還怕說咋地,我們都成二把手專業(yè)戶了,誰沒在自己那山頭上開過荒犁過地?我們就是甘當老二,還要當好,沒有我們,一把手那么大個攤子自己抗啊?!?/p>
我心里想,這要是說老二俱樂部,最大的領導是不是應該數王丙一副市長啊,最大的二把手就是他啊。東江這兩年城市建設飛速成長,政績是十分明顯的,王市長卻依舊掛著副字。不過要說去掉個副字,在座的可能誰也沒他難。想到這里,我自顧自地笑出聲來。
“老弟笑什么呢,今天你可是第一次到會,別老自己偷著樂不說話?。俊瘪R副局長一邊喝著魚刺湯,一邊沒忘記打趣。
我腦筋一轉,連忙說:“沒什么,想起來下午我們一個同事說的上聯有趣,看看各位前輩誰能對出更好的下句來。”
大家自然十分感興趣,酒桌上缺的就是可以行酒的好辭令,紛紛催促我快快說來聽聽。
“也沒什么,要是聽過的可別先把謎底揭了?!蔽页鮼碚У?,先得給自己個臺階,接著才說“上聯是,想當初,紅米飯、南瓜湯,老婆一個,孩子一幫,大家聊聊現在呢。”
馬局是心直口快型的,第一個說:“看今晚,魚翅飯、烏雞湯,記者一個,老二一幫?!?/p>
大家紛紛說,不工整,人家宋記者也是帶括號的副主任級呢,不是純記者了。
我在那暗自好笑,這些人對級別看得這么重呢?想想也是,一桌人,我最年輕,像老馬都大多了,也許奮斗半輩子,就為了去掉半個字呢。從某種層度上來講,我實在不該笑人家,而是敬佩這些常年身居“二”位的領導們。
一桌人又接陸續(xù)說了幾個版本,也都不工整,不過是添了個由頭多喝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