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摩羅什的父親是印度貴族,母親是龜茲國王的妹妹。他自少時就有神童之譽,后來又在克什米爾和喀什等地兼修大乘、小乘佛法。苻堅派遣呂光前往西域時曾對他說
——你一定要把龜茲的鳩摩羅什帶回來。
在當時的佛教界,天才鳩摩羅什之名已盡人皆知。
鳩摩羅什自己也有順便到東方布教的意愿。亂世中的中國,正如饑似渴地尋求佛教的救贖,可惜佛法正統(tǒng)還未能普及。此時的鳩摩羅什對傳播佛教一定抱著一種舍我其誰的使命感。
呂光攻下龜茲,也為鳩摩羅什創(chuàng)造了前往東方傳教的機遇。跟隨呂光往東,一定有更光明的前途??上屡c愿違,呂光似乎打算就此在龜茲落腳,于是鳩摩羅什假借兇吉之說奉勸呂光回歸東部。
呂光帶著鳩摩羅什東歸,在武威一帶建立了政權,這就是五胡十六國中的后涼。法顯途經(jīng)河西往西去,是此后十五年的事。為了躲避戰(zhàn)亂,法顯沒有經(jīng)過武威。假如他當初路過武威的話,就沒有必要繼續(xù)往西去了。關于佛法的種種疑問,天才的鳩摩羅什一定能夠解答。鳩摩羅什從龜茲帶來大量經(jīng)書,其中應該有不少與戒律相關,實際上他也翻譯了《梵網(wǎng)經(jīng)》、《佛藏經(jīng)》等律藏經(jīng)典。
法顯出發(fā)兩年后,鳩摩羅什受后秦的姚興之邀來到長安。如果當初法顯出發(fā)的時間推遲兩年的話,他前往天竺的整個計劃都可能被取消。
法顯去到天竺才得以解明的疑問,以及在那里入手的律藏經(jīng)典等,這些問題在他出發(fā)兩年后,在長安也得到了解決。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也許有人會認為法顯的大旅行不過徒勞一場。
然而較之實際的收獲,法顯的天竺之行得以完成這個事實具有更大意義。第一個從中國到達天竺的求法僧竟是法顯這樣一位平凡而誠實的老人,這個事例對世人產(chǎn)生的激勵是不可估量的。
但有一個疑問。法顯前往天竺之前,難道不知道名僧鳩摩羅什就在武威嗎?鳩摩羅什不是自早年起就揚名佛教界了嗎?或許當時的信息傳遞不像我們想象的那么準確。
這只是我的推測。建立后涼的呂光以及他的后繼者們,一定是把鳩摩羅什當作國寶一般秘藏起來,所以外人難得與之接觸。據(jù)《晉書·鳩摩羅什傳》記載,鳩摩羅什專擅占卜吉兇,而且料事如神。對于一個國家來說,能夠預言將來的名僧比宰相更為重要。
前秦的苻堅曾動員十萬大軍攻陷東晉重鎮(zhèn)襄陽,并在那里獲得了名僧道安和名儒習鑿齒二人。這時苻堅對宰相說:“我用兵十萬攻下襄陽,得到的是一個半人?!币簿褪钦f道安算一人,習鑿齒算半人。苻堅表達的并不是得不償失之意,而是想說名僧價值之高非同小可。
正是這位道安向苻堅建議邀請身在龜茲的鳩摩羅什??梢姷腊惨舱J為,鳩摩羅什是比自己更有價值的名僧。于是苻堅命令出征西域的將軍呂光一定要把鳩摩羅什請回來。
既是如此可貴的名僧,呂光父子要把鳩摩羅什秘藏起來的心理也可以理解。
并且,可以想見,在前往長安之前的十七年間,鳩摩羅什停止了公開的宗教活動。
要想把佛法的正確內(nèi)容傳播到東方,重要經(jīng)典的翻譯最為關鍵。鳩摩羅什由此應當認識到掌握中國文字的必要性,在這十七年的時間里,他一定在學習漢語和閱讀古典。
西域當時屬于波斯系國家,而并非突厥系,龜茲使用的語言也屬印歐語系,所以鳩摩羅什的母語是與漢語截然不同的語言。呂光攻陷龜茲的時候,鳩摩羅什三十五歲(也有四十一歲一說)。如果他早有打算到東方傳教,也可能預先學習了漢語。不過,正式學習的開始,應該是在遷移至武威之后的事。在這段蟄伏期內(nèi),鳩摩羅什的存在很可能被世人遺忘。長達十數(shù)年的沉默,一定使鳩摩羅什成為傳說中的人物。而法顯在取經(jīng)求法的熱烈愿望下,更不可能把傳說當真。
說到求法僧,通常是指從中土歷經(jīng)險途,前往西域以及天竺尋求佛法的僧人。但是從廣義上來說,像鳩摩羅什這樣,自西向東傳播佛法的人也應該包括在內(nèi)。因為傳授佛祖的教誨,普度眾生的行為本身就是在尋求佛法的真髓。
鳩摩羅什被邀請至長安后,在直到離世的短短八年時間里,他翻譯了三十五部共二百九十四卷佛經(jīng),可說是完成了一項超人的偉業(yè)。后來玄奘所翻譯的佛經(jīng)屬于逐字逐句的嚴謹?shù)膶W術翻譯,而鳩摩羅什的譯經(jīng)則以意譯為主,把握經(jīng)典的主旨,使讀者更容易理解佛法的核心內(nèi)容。應當算是一種文學性的翻譯,這或許與鳩摩羅什中年以后學習漢語的經(jīng)歷有關。
如今在日本廣為傳誦的《法華經(jīng)》就是這位西域出身的鳩摩羅什的漢譯之作,這是一篇令眾多佛教徒為之心動的優(yōu)美譯文。我想,因為這部漢譯《法華經(jīng)》,日本與西域之間暗自擁有了一股聯(liá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