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延斌時常感嘆選專業(yè)真不能一時沖動。當年有人勸他選擇就業(yè)前景好的軟件專業(yè),而孫延斌卻毅然選擇了自己喜歡的硬件專業(yè)。在他看來,要學就學自己喜歡的,就業(yè)問題不必太計較。但當他畢業(yè)之后才發(fā)現(xiàn),興趣真的不能當飯吃。他只好回過頭來重學一門可以用來謀生的專業(yè),但半路出家的就業(yè)前景令他十分迷茫。
晚上10點半,孫延斌洗洗便鉆了被窩。一閉眼,這世界只剩下“噼里啪啦”的鍵盤聲。同屋的其他四人,都在網(wǎng)絡游戲里激戰(zhàn)正酣,這會兒睡覺對他們來說還太早。孫延斌揉揉盯了一整天電腦屏幕的眼睛,使勁兒眨巴眨巴,干澀得擠不出一滴水。
在“噼里啪啦”的鍵盤聲中迷迷糊糊入睡,睡了又醒來,這樣的日子已近一年,他早就習慣了?!皯?zhàn)斗”了一夜的室友清點“戰(zhàn)果”,意猶未盡,每一天的“戰(zhàn)斗”對他們來說都可以收獲比睡覺更多的樂趣和自我滿足感。而對于孫延斌來說,太陽還是昨天的那個太陽,小月河也日復一日亙古不變地流淌。
孫延斌家在農(nóng)村。提起父母的年齡,他多少有些羞澀:“爸媽的具體歲數(shù)我也不太清楚,五六十了吧。只記得一個屬龍的一個屬蛇的?!彼麄冃值芏?,哥哥屬雞,他屬鼠。
小時候,媽媽教哥倆認字,孫延斌總是先學會,可是一頓飯之后,哥哥還記得,他卻忘了。在他的印象里,哥哥“天天不學習”、“總是欺負他”,他不明白這樣的哥哥怎么就能考上山西師范大學的本科,又從北京師范大學的碩士一直讀到北京郵電大學的博士。
但是上學那會兒,他沒有想這么多。他并不在乎自己的學校是否是名校,也不在乎自己讀的是專科還是本科。至于能在學校學到什么東西,他更是沒興趣去管。于是,他本以為漫長的大學時光便在一個個懶覺中溜走了。
2007年孫延斌專科畢業(yè)。當時他面臨一個專升本的機會,只要愿意去參加考試,就可以上本科。
那時,“天天不學習”的哥哥已經(jīng)結婚,新嫂子人挺不錯。“我嫂子讓我上個本科,我哥說,就他這水平?沒戲。他說我英語不行。我這英語確實不太成,考了一次四級,沒過,就再也沒考過?!?/p>
孫延斌的同班同學不少,最終卻只有一個男生考了本科。孫延斌便跟著大部隊進入了社會。“隨大流唄,我就是那種人?!?nbsp;
但當他真的走上社會,卻發(fā)現(xiàn)工作不是那么好找的,好工作更難找。在石家莊上了3000多一個月的JAVA培訓班之后,他找了個每月1000塊的工作。家里人并不支持他的工作,認為沒有什么前途。他年前辭了職,年后又去石家莊試了試運氣,卻仍舊沒有收獲,干脆又回家,自己看書。這一呆便是三個月,家里父母倒是不著急,可他的書卻越來越看不進去,終于,他再也坐不住了。
2008年5月,孫延斌在哥哥嫂子的勸說下進京了。行李是一床褥子和一條毯子。
當年在他上大學的時候,嫂子就建議他學軟件,他覺得沒興趣,就選了硬件??墒桥d趣這玩意兒有時候真不能當飯吃,當初沒聽嫂子的話,畢業(yè)之后果真找不著飯碗。這回還得聽嫂子的勸。
哥哥幫他在知春里附近找好了住處,報班的事兒也早已安排好了。
四個月,學費一萬元。把這筆“巨款”交付出去的時候,孫延斌終于感覺到自己不再是個大學里的學生,同樣是花錢,滋味卻不一樣了。
在北京最火熱的四個月里, 孫延斌每日重復著這樣的生活:坐在60個人的教室里,盯著電腦屏幕,從早上九點到晚上九點, 一直坐到膀子疼,汗如雨下。
“那時候是我這輩子學習最認真的時候,比上大學時候認真。”
9月份培訓結束,一周后,他成為清華紫光金之盾的員工。上班的前一天,他搬進了小月河一個名為“北京師范大學特色專業(yè)”的學生公寓,每月租金250元。
“搬來沒幾天,我就想搬走了。住在這兒不安全,老丟東西。我們屋就有人丟衣服,第一天曬在外面,第二天就沒了。所以我的貴重物品,像銀行卡什么的,都放在我哥那兒?!?/p>
雖說很想搬走,但他自己都不知道還能去哪,只好先在這里將就著。
清華紫光朝九晚五的工作,比上培訓班那會兒輕松很多。公司的食堂也可以滿足一日三餐的需要,每日還有10元飯補。周末他就到哥哥那里,讓哥哥請客,改善一下伙食。
晚上6點多回到小月河,睡覺還太早,又沒別的事情做,他就到附近中國軟件經(jīng)營學院的教室里看看書?!八奚岬娜颂焯齑蛴螒?,有時候也拉著我玩。誰不愛玩?。课依蠍弁媪?。可是到了這兒光打游戲,不是浪費嗎?在學校的時候,絕對不會這么認真?,F(xiàn)在出來,有壓力了?!?/p>
“有時候在公交車上,聽到一些搞計算機的同行聊天,有些專業(yè)名詞我聽不懂,心理就特別難受?!?/p>
現(xiàn)在學習時間少了,反倒更想學習。但是,離開了學校,他再也沒有找到系統(tǒng)地學習一樣東西的機會,只能在工作中學習和積累經(jīng)驗。
“有的時候挺不知足的,老是對自己不滿意。處在一個新的階段,就有新的想法?!?/p>
但就像不滿意小月河的居住條件,卻又不知道去哪一樣,對于工作,他也沒有自己的方向。
“他們說,走技術這條路有發(fā)展。有發(fā)展嗎?我不知道。他們說做管理有前途,我覺得自己不是這塊料?!?/p>
他默默地想了想,笑道:“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迷茫的默默爬行的蝸牛?!?/p>
再過兩個月,孫延斌來北京就滿一年了。但對他來說,北京仍然是一個非常陌生的城市。他甚至連天安門都沒有去過。
“我哥和朋友帶我去逛過奧林匹克公園、天壇、地壇、清華、北大。平時下班后偶爾會去易初蓮花逛逛,我在這兒朋友不多,自己也不怎么溜達?!?/p>
有人叫他踢足球,懶得去,頂多上新浪網(wǎng)看看NBA。買報紙看新聞,沒那習慣。偶爾借本小說看看吧,挺沒意思。沒有談戀愛,雖然家里人天天嘮叨。連他自己都覺得這生活似乎太平淡了,沒有一點兒出彩的地方。
要是公司里事兒不多,閑下來了,他有時會愣會兒神兒,想家,想在家里忙農(nóng)活兒的爸媽。
“這兒離家有點遠,我還是想回石家莊。我聽說石家莊要建一個軟件園,要是有發(fā)展,我就回去。我想在石家莊市里買房子安家,那比較現(xiàn)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