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配得上你么？”

“一般吧！”

“那你覺得誰配得上你？”

“這個……”他把目光投向我，仿佛求助，亦仿佛另有難言之隱。

我露出微笑，十分溫和：“你明白他為什么離開你了嗎？”

“可能。你能說明白一點嗎？”

我搖搖頭：“I’m sorry . I can’t .”

盛炎遠(yuǎn)遠(yuǎn)走過來。近了，踹了享和一腳，說：“你丫別這么窩囊?！比缓筠D(zhuǎn)身拉住我的手腕，說：“你跟我走。”

我皺起眉頭。和盛炎分手以后非常陌生，將近一年無話，今天他莫名奇妙的舉動讓我警戒。享和抬頭望著我們，像是有意把我留住。我沖他笑，說：“你先自個兒看看風(fēng)景?！北惚皇⒀鬃ё摺?/p>

后花壇，隱秘的事情總發(fā)生在這里。我和盛炎面對面站著，保持對峙。仿佛比拼內(nèi)力，誰先一松氣，就一敗涂地。我下意識把胳膊從他手里抽出來，卻被他攥得更緊。倔強性格讓我更用力地掙脫他。

“我愛你?！彼f。一字一句，堅定不移。那聲音立刻從胸口直接撞進(jìn)我心里，而不是通過耳膜。即使在交往的時候，他也從未這樣開口說過。我?guī)缀踅┯?，任憑這語言像碎片一樣紛飛在空中，不敢用雙手觸碰。有被震撼的感覺，心劇烈顫抖，失去全部應(yīng)對的措施。那一刻，只覺得他用一把刀捅進(jìn)我的身體，我都可以毫無疼痛感地死去。表情驚異，內(nèi)心滿足。

但是，不能回頭。誰都懂得好馬不吃回頭草的道理，然而真要成為一匹好馬，十分艱難。我努力調(diào)整呼吸，鎮(zhèn)定心情。直覺對方企圖用繩索套住我，牽我。瞬間喪失了愛情的美好感，理智而鎮(zhèn)定，思考掙脫之計。就是不能有被降伏的感覺，我和我的愛情之間男人只是媒介，絕非全部。

本能拒絕?！澳悴皇怯袀€小女朋友嗎？”我說。

他望望天，流露痞氣，不屑地說：“她不算人?！?/p>

我猝然露出笑容，目光穿過他的瞳孔，一直看透到深遠(yuǎn)。不容分說，轉(zhuǎn)身走掉。他在我身后叫喚，我離去的腳步毅然決然。我知道那并不是他真心話，只是無措應(yīng)對，一時失語。但卻給我一個非常完美的借口，令我逃逸得合情合理。

莫名其妙，穩(wěn)定的關(guān)系反而使我不安。

盛炎，確實應(yīng)該徹底被打入往事，無需留戀。對于過往，心懷敬畏就好，畢竟那是無法重復(fù)亦無法抹煞的人生印記。

我把事情告訴維男，維男說：“你當(dāng)時就應(yīng)該罵他，說‘你才不是人’！”

我說：“我就知道你跟我想法一樣！不過我得給自己留條后路，萬一我沒忍住吃回頭草了怎么辦？我不說話他就會揣摩我，我說了也不會改變他。禍從口出，多說無益?！?/p>

初三于是畢業(yè)了。初中三年就這樣不經(jīng)意間匆匆逝去，白駒過隙。相當(dāng)龐大的一群男性名字被刻意淡出，隱沒，功未成身先退。

臺球廳里，享和趴在我背脊，非常輕盈。他下巴靠在我肩膀，兩只手溫柔教授我打臺球的姿勢和技巧。我淫笑，說我覺得我們這樣不像在打臺球。

享和說他可以一桿全收，我要他做給我看。他假裝猶豫一下，然后說OK！結(jié)果是他用了兩桿收全。我還是露出驚奇的表情，用閃著光的眸子對他夸耀。小跑到吧臺買飲料給他喝，說：“慰勞慰勞你！”

他接過飲料，笑道：“你的諷刺越來越迂回了?！?/p>

我擰著眉頭撇著嘴說：“你丫真糙！我真是真心實意的。敢不信任我，太放肆了！我告訴你，想跟我說句話的男人從三里屯排到天安門還不帶加塞兒的！你丫占著茅坑不拉屎，不想混了吧！以后跟朝陽朝陽堵你，去海淀海淀堵你。流亡海外也沒用，聯(lián)合國出兵通緝你，全世界男人唾棄你！”

他一樂，嘴里的飲料差點噴出來。

去游樂場，天下小雨，淅淅瀝瀝。我們不撐傘，任頭發(fā)被打得濕漉漉的，貼在臉上，假裝落魄率真。

一個初次見面的男生，享和的哥們，歪頭看我凍紅鼻尖的臉。我睜大眼睛看他，一滴雨水從我睫毛上滾落，猶如珍珠。

那哥們感慨地一扭脖子說：“這樣不愛漂亮的女孩真是少見。”

我仰起臉，沖他擺擺手，說：“不，我是最愛漂亮的！”然后嫵媚地轉(zhuǎn)頭沖享和笑，曖昧，心照不宣。

那哥們?nèi)ベI票，享和用下巴指了一下他，俯下身子問我：“感覺怎么樣？”

我遠(yuǎn)距離定睛看那哥們的身影，轉(zhuǎn)頭對享和說：“今兒我給丫裝一純淑女，你就瞧好吧！”

享和氣憤地捅捅我的腦門，說：“欺騙小男生純潔善良的心！”

于是我纖纖細(xì)步，笑不露齒，慢條斯理，裝腔作勢。時不時偷偷沖享和擠眼睛，仿佛問他：咱牛逼么？

雖然我逗他哥們玩，挺不仁道的，但看得出來他享和似乎比我還開心。于是我就越發(fā)放肆起來。

突然看到一叫“太空艙”的球形玩意兒，人坐在里面，球開始旋轉(zhuǎn)。我忍不住指著它驚喜地大叫：“一個旋轉(zhuǎn)的蛋！”

享和捧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