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星期三,他才想到該打電話給桃兒,而拖到星期四很晚,他才拿起電話打到白原鎮(zhèn)給她?!拔疫€一直在想你怎么了,凱勒,”她說,“一堆飛機全跑到格陵蘭降落了,事情發(fā)生時它們?nèi)诳罩校髞砀慕德湓谀莾?,天曉得什么時候才能讓它們回家。我還以為你可能會在那兒?!?/p>
“在格陵蘭?”
“當?shù)厝税牙ё〉穆每蛶Щ丶依?,”她說,“好好款待他們,給他們牛肉湯和鴕鳥肉三明治,還有 ”
“鴕鳥肉三明治?”
“哎呀隨便啦。我只是想象你在那兒,凱勒,盡管局勢糟糕,我們還是設(shè)法應(yīng)對,我猜想你在邁阿密就是這么處理的。天曉得他們什么時候才會讓你飛回家。你有車嗎?”
“租了一輛?!?/p>
“嗯,那要好好保住,”她說,“別還掉了,因為租車商的車子全被搶光了,這會兒有很多人被困在旅途中,想開車回家。或許你就該這么辦?!?/p>
“我考慮過開車回去,”他說,“但我也在考慮 你知道,那個家伙?!?/p>
“噢,他啊?!?/p>
“我不想講他的名字,但是 ”
“對,別講出來?!?/p>
“我想講的是,他還是,呃 ”
“照常過日子?”
“沒錯?!?/p>
“而不是像約翰 · 布朗那樣。”
“?。俊?/p>
“或者像約翰 · 布朗的尸體,”桃兒說,“在墳?zāi)估锼?,我記得是這樣?!?/p>
“不管 衰敗 是什么意思?!?/p>
“我們大概可以猜得到,凱勒,只要我們用心去想。你想知道那件事是不是照樣得進行,對吧?”
“光是去想這問題,都似乎好荒謬,”他說,“但另一方面 ”
“另一方面,”她說,“他們已經(jīng)送來一半的錢。我可不想退回去?!?/p>
“的確?!?/p>
“事實上,”她說,“我更想他們把另一半也送來。如果他們要取消,那送來的錢我們就可以留著。如果他們說照樣進行,好吧,反正你人已經(jīng)在邁阿密了,不是嗎?你就守在那兒別動,凱勒,等我打個電話?!?/p>
希望奧利瓦雷斯死掉的不管是誰,反正幾千英里外死了幾千人都沒有改變他的心意。凱勒想了想,比起星期一晚上,他也看不出自己為什么應(yīng)該要比較不希望殺掉奧利瓦雷斯。電視新聞里有一些報道,談到這個悲劇可能會帶來什么效應(yīng)。有人表示,紐約人將會因此更團結(jié),感覺到之前仿佛從來沒有過的人性共同點,因而緊密相依。
凱勒感覺到自己和魯本 · 奧利瓦雷斯有什么之前沒覺察到的緊密相依嗎?他想了想,判定沒有。如果硬要說什么,他倒是有點隱隱覺察到對這個人的怨恨。如果奧利瓦雷斯少花點時間吃晚飯,而且去上空酒吧少混點時間,如果他就直接去那個上空舞娘的公寓,然后因為性交狂喜后的陣痛而離開,凱勒就可以及時把他解決掉,然后搭晚上最后一班飛機回紐約。攻擊發(fā)生時,他可能就會在自家公寓里了。
但這究竟有什么差別呢?他不得不承認,一點兒都沒差別。他會看到那個可怕的悲劇在他自家公寓的電視機里上演,就像他在旅館里看到的一樣。而且不論他看的是哪一臺電視,他對事件的發(fā)生都無能為力。
吃了牛排晚餐跟上空舞娘鬼混的奧利瓦雷斯,實在不配代替那些英勇的警察、消防員,還有不幸罹難的上班族。凱勒不情愿地承認,他的確同樣是人類。而如果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那么凱勒這個獨生子會愿意接受一點:拜托,早在凱勒進入這個行業(yè)前許久,就已經(jīng)有兄弟相殘的事情了。如果奧利瓦雷斯是《圣經(jīng)》上的該隱,那么凱勒會愿意去當殺了他的弟弟亞伯。
即使不為別的,至少他很高興有點事情可做。
而奧利瓦雷斯讓事情變得很好辦。在全美國各地,人們都在開支票,涌入銀行匯款,想為紐約的罹難者做點事情。警察、消防員和普通公民紛紛開著車子朝北邊和東邊去,急著想加入救援行列。然而奧利瓦雷斯繼續(xù)過著他放縱的生活,早上去辦公室,傍晚就上餐廳、逛酒吧,最后以蘭姆酒配上滿屋子裸露的乳房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