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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節(jié):花事了(3)

何必、何必、何必 作者:米蘇


魯格說他母親從上海過來了,他要去陪她。這幾天景秀總是一個人,住在這么大的房子里,空曠得有點不真實。羞答答地去見未來的公婆,恨不得把祖宗八代都問個底朝天,這是景秀希望中的,魯格卻沒有提出要帶她去,連丁點兒的意思也沒流露出來。景秀很失望,或者她這樣的山雞,飛上枝頭變鳳凰是癡心妄想。

她只想偷偷地看一眼,那男人的家世到底如何高不可攀。

那女人長得并不很驚艷,一派貴婦人打扮,俗不可耐,臉上的粉抖抖就能掉下來。住在好幾個星的酒店里,在樓下的咖啡廳和魯格談笑風(fēng)生。景秀從未見魯格那般模樣,乖巧而又巴結(jié)的神情,二十多歲的男人,歪在女人的身邊低眉順眼得像個丫頭。看了,讓人頭皮一陣陣地發(fā)緊,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看到她時,他的眼里有了慌亂,還有了怒氣。她不是跟蹤他來的,只是偶然。她想解釋。他卻隨即變了臉,笑著向那老女人介紹說,我的同學(xué)。不是女朋友,只是同學(xué)啊。景秀心里萎了一地的難過。女人也看景秀,目光吊在眼角,不是挑剔而是挑釁,把景秀的一顆心看得寒寒的。女人脾氣似是不好,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讓魯格陪她上樓,走時連招呼都沒有和景秀打。兩人挽手相走的背影,有點駭然。

幸好只說是同學(xué),還不至于更加難堪。她這樣子,跨入豪門顯然差了幾個等級。

景秀一個人去了地鐵站,最后一班車人很少了。旁邊坐著一對學(xué)生模樣的情侶,為了預(yù)防一種全球性的流感,都戴著卡通圖案的口罩,很招眼也很可愛。她覺得那個男的眉眼有點像向輝。她想著,嘴角抿了抿,眼角酸了酸。

6

景秀富家少奶奶的夢,就是從那天醒過來的。

魯格回來后大發(fā)了一通火,揪著她的衣領(lǐng)問為什么要跑到那種地方去給他丟臉現(xiàn)眼?景秀后悔自己的不識相,把好端端的氣氛都破壞了,難怪魯格會不高興。你收拾東西走人,我不想再看到你。不是誰都能進得了豪門,她這種出身卑寒的女子,只配做夢。

景秀走之前想給魯格再做一頓飯,他說過喜歡她做的雞飯煲。都放餿了,他也沒有回來。景秀知道自己真的該走了,再賴在這里就顯得厚顏無恥了。走的時候,她只收拾走了自己的衣服和那本有錯字的《小團圓》。

景秀沒有回那套八個人住的公寓,那里早就沒有了她的容身之地。關(guān)于她和魯格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早已成了校園里的笑料。去取畢業(yè)證的那天,沒有人在景秀面前提起魯格,或許他們早就在背后看足了笑話,不屑提起?;丶业穆飞?,她到郵局把那張銀行卡寄還給了向輝。她是可以回去的,回到向輝的身邊,至少那男人還愛她。像許多在外面漂泊的女子,無論如何瘋癲總會有收心的一天,可是,她不能那樣無恥。感情變了,就真的是變了。她不想騙自己。

然后她去了景山公園,那里有牡丹花展。景秀還是愛花如命,雖然這花已經(jīng)過了旺季,呈現(xiàn)出一幅日暮途窮的景象,還是有種零落的美。她想起《小團圓》里,邵之雍給盛九莉?qū)懙哪羌埢闀簹q月靜好,現(xiàn)世安穩(wěn)。最終一生一世的約定,卻成了碾落塵土中的灰絮,像她和向輝。

就在魯格回去大發(fā)脾氣的第二天,那個女人來見過景秀。當然她不是魯格的媽,魯格也沒有那么顯赫的家境,所謂富家少爺也是他的一個夢想吧。一個靠著女人資養(yǎng)的男人,有什么資格談情說愛?美女如過江之鯽的影視學(xué)院,魯格會看上景秀?他需要的不過是一具年輕的身體宣泄而已;比起那些眼睛長到頭頂?shù)撵n妹,她是最容易被雪藏的對象。

只是先愛上的,就會全盤皆輸。還好,景秀并不覺得太傷,因為她愛上的不過也是一個前途罷了。

風(fēng)起,夜入涼。夏至,花事了。

她現(xiàn)在能想到的是,該如何在這個城市生存下去。

當我睜開眼,

回程的車子早就已經(jīng)路過了那里。

我唯有回眼望去,

原來,我和你們,

早已經(jīng)遙遙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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