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夜半出游

高巖疑心自己得了失眠癥。入住許琴家三天了，接連三晚睡不好覺。不是久久難以入睡，就是睡到半夜醒來，再也合不上眼。

他苦思冥想，細(xì)細(xì)體味，終于悟出來了，因?yàn)檫@里距他原來的家太近太近。他想起汪強(qiáng)在他辦公室，勸他簽離婚協(xié)議書時說的話：“別多想了，那邊大人孩子都是現(xiàn)成的。心一橫，幾步就跨過去了?！爆F(xiàn)在，他真的跨過來了。但他知道，他的許多不舍、惦念和牽掛都留在那邊了。不像李玲在趕他離家時對小嵐說的話，他的心都走了，人留下來有什么用？李玲說話很尖銳透徹，但有時不免偏激。他的心能那么容易走嗎？不能，當(dāng)然不能。至少有一部分是留了下來。

他看出許琴想幫助他，不靠嘴說，而是默默地去做。三天前，他們接了女兒回家。這是他第一次以丈夫和父親的全新身份跨進(jìn)這個大門。但是許琴不讓他走大門，而是讓他直接把車開進(jìn)車庫里。還沒等他停穩(wěn)，許琴立即按下遙控器，把車庫卷簾門落下來，然后連行李也不拿，Ruby也不管，動作靈巧地從車庫徑直沖進(jìn)屋里，把對著球場，也就是對著李玲家的每一扇窗戶的窗簾都拉上，而且是雙層，一點(diǎn)都不含糊。相關(guān)的房屋一律只開吸頂燈和吊燈。高巖坐在沙發(fā)上看報，打開了落地?zé)簦S琴立刻跑過去關(guān)上。

“你這么省電呀？”高巖打趣說，“這個燈泡才一百瓦，十個小時一度電，三毛錢?！?/p>

“誰要省電？”許琴笑瞇瞇地說，“剛才那燈照得你的臉一半兒白一半兒黑的，Ruby看見了會怕?！?/p>

高巖心知肚明。許琴真是懂得越來越多，知道側(cè)光能照出陰陽臉，也知道能把人影清晰地投射到窗簾上。

第一次進(jìn)入許琴臥室睡覺，許琴讓他睡在靠近衛(wèi)生間的里側(cè)，自己睡在靠窗的外側(cè)。高巖說：“你睡里邊吧，起夜方便，我一向睡外邊?！?/p>

“我從來不起夜?！痹S琴說，“你們男人才起夜。前列腺越大，起夜次數(shù)越多?！?/p>

高巖說：“和你在一起，我的前列腺大不了。還是你睡里邊吧，這樣安全。萬一有人從窗戶跳進(jìn)來，我也好替你擋著呀！”

許琴不再和他爭，只是要求他上床后一定面朝里，對著她。他剛翻過身，就拍他一掌：“怎么了，才這么幾天，就看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