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忘了。”袁翰歉然道,恢復(fù)了往日的帶兵習(xí)慣?!澳敲?,不足在哪里?”
“我們這次考得最好,最大誤差才密位。不足嘛……當(dāng)然要繼續(xù)努力?!焙笠痪湓捯彩橇?xí)慣,僅僅是語言習(xí)慣。
“我來個小考?!痹灿X察到他們的自滿情緒,說:“占領(lǐng)觀察所,通常是近敵隱蔽前進,而且要快?,F(xiàn)在,前面那個小高地,大約五百米,就是觀察所,夠近的吧?實彈射擊還難碰到這么近的觀察所吶。跟我來?!?/p>
袁翰帶著偵察班向前跑去。他開始速度并不快,后來越跑越猛,最后彎腰沖上小山包,命令道:“基準射向15-00,架器材!”
偵察班一個沒落,在袁翰兩旁半跪著,一邊喘息一邊架設(shè)器材。賦予射向是一套精細動作,又是觀測技術(shù)的基礎(chǔ),非要心靜氣平不可。兩上戰(zhàn)士連居中水泡也控制不住了,費了很大勁才架設(shè)完畢。袁翰又命令他們拆收器材,以更快的速度跑回連隊炮場,重新架設(shè)器材。這時他們只有喘息之功,沒有架設(shè)之力了。
“我有什么過分的要求嗎?”袁翰問他們。
“沒……有?!迸陉犵R手苦惱地拉長聲調(diào)?!安贿^這樣做,太難掌握了,最好有個具體標(biāo)準?!?/p>
“有有,你跑瘦了,就達到標(biāo)準。說實話,炮隊鏡手不應(yīng)該這么胖。以后任何一次外出訓(xùn)練,都必須跑出去,再跑回來。平日里少喝水,多打球,上場就要猛打猛沖。連隊的球場不是為了出籃球健將,而是為了出強兵。”袁翰在炮場邊走邊看,各種訓(xùn)練計劃交替在腦海升現(xiàn)。他重新享受到事業(yè)帶來的快感,兩眼特別清爽,聽覺特別靈敏,全身暖意涌流,這差不多是幸福了。……通信員又從旁邊冒出來:
“連長,電報。”
袁翰呆了幾秒鐘才接過去,依然是背轉(zhuǎn)身拆開:兩女病危速歸。
統(tǒng)共才幾小時啊,死神就來找他兩次,都是在任新職的第二天。他默默走出炮場。開飯哨響了,聲浪震動他耳鼓,但他似乎沒有聽到。他已經(jīng)明白,很快,也許就是今天,還會接到第三封電報,上面寫著他多次邊默語又竭力躲避的字眼。既然要來就快些來吧,大痛之后會有復(fù)蘇,希望總是跟在困難后頭。然而來之前的時間怎么度過呀,他在無人處不停地走著。
山洼里響走槍聲,袁翰眼里閃出微弱的光亮。
修理所兩位同志剛完成一挺機槍的大修,正在這里試射,二百米處插著一個墨綠色全身靶。袁翰從左前方出現(xiàn),一個人對著他大叫:“沒看見小紅旗嗎?退后退后,小心飛彈?!?/p>
袁翰走上來低聲請求:“讓我打幾發(fā)吧。”語調(diào)和神情讓人心軟。
“想過個癮?行啊?!?/p>
袁翰臥倒,端起槍把,“噠噠噠……”但他心里斷續(xù)響著這個聲音:“會毀掉的,會的?!笔畮装l(fā)子彈射完,又接上彈帶,他扣動扳機,槍身發(fā)狂地抖動,漸漸發(fā)熱,暗紅色火舌不停地從槍口噴射出去。靶子下方一塊水牛般大的黑石頭,被子彈打的碎渣四濺,出現(xiàn)了許多白點,漸漸密布,相連,擴大,最后大石頭上只剩幾個黑點了。子彈打光了,著靶的無幾。他聽到修理所同志喝止的聲音,爬起身來。
“你是一連的袁連長吧?”他們?nèi)詥舅麅商烨暗穆毞Q。
“是的。”
“打炮還不錯,打槍真差勁?!?/p>
“是的,差勁?!?/p>
袁翰感謝了他們,疲憊地往連隊走去。營長站在門前正焦急地四處觀望,見袁翰回來了,便關(guān)心地問:“情況我們都知道了。你的意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