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偏僻的沒有鐘表的世界，我們的時間概念不過是日出、日中、傍晚、黑夜。

丹巴老人是個沉默嚴肅的人。遇見他已十來天，我已經能夠聽懂而且會說幾個蒙語詞句。我想教他學說普通話，老人擺擺手走開，怎么也不學。我又問他為什么沒見到他的親戚朋友來訪，老人沉默著搖搖頭。

那沉默的背后也許深藏著許多不愿為人所知的秘密。

這個神秘的老頭我一直在留心觀察他。他的蒙古包里沒有電視機、收音機，沒有鐘表，沒有一樣電器。照明用油燈，食物自產，連車輪都是木制的，我一度懷疑是否自己穿越時空回到許多年前。也曾擔心他是否在為躲避追捕而到處流竄。然而想想自己不過孤家寡人，光棍一條，要錢沒有，要命也不值幾文，他能助我以衣食，又何必加害于我？反正把握好自己，不做什么違法亂紀的事就行了。

所以雖有這許多謎團，他不說，我也不多問。老人倒是很樂意教我一些牧民生活的常識和技術。天色晴好時，我便主動請纓去放牧。不止是想自己學會放牧，更是因為白吃白喝了這么久總該付出些勞動才好。

我穿著丹巴老人的長袍和鞋帽，臉色曬成黑紅，打著熟練的呼哨召喚哈爾巴拉或者阿爾斯楞，有羊落單時我就拍著身下的阿來夫飛奔過去追回。有時會望著浩蕩長空出神，脖子仰得累了，便就地躺下，銜一根草棍兒，數(shù)著過往的悠悠白云。

在城市里，我是這樣喜愛仰望藍天。而東南方向那個遙遠的城市已淡成一個依稀的夢，我竟會懷疑是否在那樣喧鬧的城市中生活過。也會憧憬一下遙遠的敦煌，以及月牙泉邊的琵琶俠女。也許真的在敦煌，或者某個荒僻的所在，譬如這個草原的某個角落，有那么一個人在為我等待。

然而這里的生活如此簡單，整日與藍天、綠草、云朵、野花為伴，風景一成不變，卻讓人想一生流連于此，如果可能，真愿意留下來，去他媽的愛情，去他媽的俗世生活，我寧愿做個自由自在的牧人，哪怕打一輩子光棍！

無盡的碧野中，我的思路也常常這樣信馬由韁自由馳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