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個子男人猛地轉過身來。他只是笑了笑,沒說話,是那種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把嘴里的煙蒂拿開,扔到地板上用腳踩了踩,然后伸手從襯衫里掏出一根新的,塞進他臉上的同一個“洞”里,接著開始找火柴。
“你進來得還真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他愉快地說。
因為找不到火柴,他便不經意似的轉過上身,同時把手伸進了外衣口袋。有樣重物在木椅子上撞了一下,我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他的不由地向后倒去,外套口袋便向著我露了出來,我把椅子從他的身下一把抽開。
他重重地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頭撞到了餐桌的邊。不過就算這樣,他也沒忘記朝我的鼠蹊部踢過來。我拽住他的外套往后一樣,從他剛才掏的口袋里抽出一把點三八口徑的手槍。
“別坐在地上發(fā)呆?!蔽艺f。
他緩緩起身,假裝渾身無力的樣子,一只手在領子后頭摸索著。當他的手臂猛然朝我揮過來時,只見銀光一閃,好個斗不敗的小公雞。
我用他的槍從側面掃過他的下頜,他又坐到了地板上。我一腳踩住他握刀的那只手,他的臉痛得擰起來,但一聲也沒吭。我把刀踢到屋角。那把刀又細又長,看來非常尖利。
“你真不害臊,”我說,“我只是來找房子,你就舞刀弄槍。雖說世風日下,但你也太過分了?!?/p>
他把受傷的手夾在膝間使勁壓著,然后開始咬著牙吹口哨。下頜那一下子看來沒有傷著他。
“好吧,”他說,“我是有點兒小毛病。拿著錢趕緊滾吧,不過可別以為我們會輕易放過你!”
我看著桌上那堆面額不等的紙鈔和硬幣?!翱茨銕敲炊辔淦?,一定是生意不好做?!蔽覍λf。我穿過廚房走向另一扇門,試了試,沒上鎖。我又轉身走回來。
“我會把你的槍放到信箱里,”我說,“下次看清對手再攻擊?!?/p>
他還在咬著牙輕輕吹口哨,捏著他那只受傷的手。他瞇起雙眼,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我,然后把錢掃進一只破舊的公事包里,咔的一聲合上。他又脫下帽子,把它弄平整,滿不在乎地戴在后腦勺上,然后利索地沖我一笑。
“那把槍你就別費心了,”他說,“城里到處都可以找到手槍。不過你可以把刀子放在克勞森那兒,這把刀我下了不少工夫才磨成這樣的。”
“也在別人身上磨過?”
“大概吧?!彼靡鈱ξ一瘟嘶我桓割^,“沒準我們很快會再碰面,那時候我的旁邊會多個朋友。”
“要他穿件干凈的襯衫,”我說,“也借給你一件?!?/p>
“嘖嘖,”小個子男人不滿地說,“剛戴上警徽就神氣起來了?!?/p>
他輕輕走過我的身邊,經后門廊走下木頭臺階。他的腳步聲在街上漸漸遠去,聽起來很像歐法梅的鞋跟咔咔咔地走我那辦公大樓的走廊上。
不知怎么的我有種空蕩蕩的感覺,好像剛剛出錯了我手中的王牌。其實沒什么具體的原因。也許是因為那小個子男人死性不改的樣子——沒有哀求,沒有恫嚇,就那么微笑著,從牙縫里吹著口哨,還有那輕快的語調和能讓記住你一輩子的眼神。
我走過去撿起那把刀。刀身又長又圓又薄,就像磨得非常平滑的鼠尾銼刀。刀柄是用質地很輕的塑料制成的,和刀刃連成一體。我握住刀柄,唰地向餐桌甩去,刀鋒插入木頭中,刀身輕輕顫抖著。
我深吸一口氣,手握刀柄晃了兩晃,用力把刀子拔了出來。這把刀很古怪,設計制作和用途都都讓人產生一種莫名的不安。
我打開廚房另一頭的門,拿著手槍和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