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進頸后一英寸半,正對著枕骨突出的下方?!?/p>
“冰錐的效果更好,”他說,“尤其短的那種,磨得尖利,不會彎。要是你沒戳中脊椎,傷害不會很大?!?/p>
“那需要一點醫(yī)學知識嘍?”我掏出一包駱駝牌香煙,剝掉玻璃紙抽出一根。
他只是不斷地笑著。微微的、悲傷的笑,不是擔驚受怕的人會有的那種笑。“那是會有幫助,”他輕聲說,“不過這種技術,隨便哪個手巧的人只要十分鐘就可以學會。”
“奧林·奎斯特學過兩年醫(yī)。”我說。
“我說過我不認識有誰叫這個名字?!?/p>
“對,我知道你說了。我不相信?!?/p>
他聳聳肩,但他的視線又移到刀上。
“我們就像老夫老妻一樣,”我說,“就只會坐在這兒隔著桌子話家常,好像沒有半點煩惱,因為我們兩個天黑前都要坐牢?!?/p>
他又揚起眉毛。
我繼續(xù)說:“你,是因為克勞森跟你很熟,而且你也許是跟他最后一個人跟他說話的人。我,是因為觸犯了私家偵探所有的禁忌:隱藏證據(jù),隱藏資料,發(fā)現(xiàn)尸體卻沒有恭恭敬敬地摘下帽子向那些清廉可敬的灣城警察報案。反正,我是完了,徹徹底底地完了。今天下午空氣里有放肆的香水味。我好像什么也不在乎,也許我是愛上誰了。我反正什么也不在乎了。”
“你喝了酒?!彼卣f道。
“只是夏奈爾香水和幾個吻,還有誘人的美腿,還有深藍色眼睛發(fā)出的挑逗,類似這樣無害的小東西?!?/p>
他看起來更悲傷了。“女人真的是禍水,對嗎?”他說。
“克勞森?!?/p>
“無藥可救的酒鬼。你應該知道他們是怎么回事。他們只知道喝、喝,不吃東西,然后慢慢地因為缺乏維生素產(chǎn)生種種幻象。要幫他們只有一個辦法?!彼ゎ^看著消毒器,“除了針頭,還是針頭。我覺得自己很齷齪。我是堂堂巴黎大學的畢業(yè)生,可是我卻在一個齷齪的小城為一幫齷齪的家伙治療?!?/p>
“為什么?”
“因為多年前發(fā)生的一件事——在另一個城里。不要問我太多,馬洛先生?!?/p>
“他直呼你的名字?!?/p>
“某些階層的人有這種習慣,尤其是當過演員的,還有無賴?!?/p>
“噢,”我說,“沒有別的原因?”
“沒有?!?/p>
“所以警察來這兒查問,你擔心的不是克勞森,你只是害怕很久以前在別處發(fā)生的另外一件事情會曝光。也許跟愛有關吧。”
“愛?”這個字他慢慢由舌尖吐出,仔細品嘗它的味道。講完后,一抹隱隱的苦笑還遲遲不去,就像開槍后空中遲遲不散的火藥味。他聳聳肩,把一盒雪茄從文件盤后頭推到我這邊的書桌上。
“那就不是愛了,”我說,“我只是想讀出你的心事。你有巴黎大學的文憑,卻在一個齷齪的小城開了這么個小小的齷齪診所,我很清楚這種事情。你到底在這兒干嗎?你怎么會跟克勞森這樣的人混在一起?當初是怎么回事,醫(yī)生?毒品、墮胎?還是因為你幫東岸哪個城市的黑幫當過專職醫(yī)生?”
“譬如哪個城市?”他撇著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