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室里非常安靜，靜得就連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聲都清晰可聞。

徐長卿顫抖著雙手替祖父鋪紙磨墨，老人提筆飽蘸一筆濃墨，宣誓似的高舉起來，語氣更加鏗鏘：“我已經(jīng)老了，已經(jīng)到了蓋棺定論的時候，你還年輕，尚有眾多機(jī)遇需要把握，前事不忘后事之師，其實(shí)，醫(yī)也罷，畫也罷，皆意也，先把人做好，而后悟其意，則文如其人，畫如其人，醫(yī)亦如其人。今日為你畫這最后一幅，為你的前程鋪路，也為你的過往立碑！”

徐老運(yùn)筆如風(fēng)，或排或鉤，或點(diǎn)或描，到掌燈時分，終于落款鈐印。

徐長卿望著眼前這幅酣暢淋漓、墨跡未干的《八駿全圖》，驚呆了。

徐老擲筆案前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徐悲鴻我已經(jīng)超越你了！”笑過之后，斗室里又一片寂然。

徐長卿呆若木雞般愣了一會，才覺出不對勁來，忙叫了一聲：“爺爺?！?/p>

徐老沒有答應(yīng)，只是張大了口，雙目圓睜，一手按在桌上，一手捏著自己的印章，巋然不動。

徐長卿看出情況不對，連忙大叫一聲：“爺爺——”

徐長卿的父母聞訊而來，用手一探鼻子，老人已經(jīng)鼻息全無。

這個一生無求的老藝術(shù)家，把他最后的心血，灑在了對《八駿全圖》的完美追求上，他立在自己最后的畫作前，溘然長逝了。

這是一幅用畢生心血和生命畫成的《八駿全圖》，栩栩如生地奔騰在徐老的筆下，每一匹都好像要破紙而出，每一揚(yáng)蹄一甩尾，都仿佛充滿了希望和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