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diào)酒師不好當吧?"我說。"叫酒保比較親切。"她笑了笑,"我的專業(yè)技術(shù)還不太行,不過我很會跟客人聊天打屁哦。""如果客人點了你不會調(diào)的酒,那該怎么辦?""其實常被點到的雞尾酒大概只有二十種,而我自己背得滾瓜爛熟的雞尾酒有四十種,所以還可以應(yīng)付。"她說,"萬一碰到白目的客人偏要點稀奇古怪的酒,我就只好搬出法寶了。""什么法寶?"
小云把食指貼住嘴唇比出噓的手勢,然后眨了眨眼,彎下身去。沒多久又起身,把一本書放在吧臺上,書名叫:BartenderHandbook。"這里面有幾百種雞尾酒酒譜。"她小聲說。"原來如此。"我笑了笑,"算你行。""每次偷翻這本書時,都會讓我覺得回到學(xué)生時代哦。"她說。"怎么說?"我問。"就像考試時偷看藏在抽屜里的書呀。"說完后,她呵呵大笑。我被她感染,也笑了起來。
我笑了許久,竟然覺得嘴巴有些酸,收起笑容,喝了口咖啡后,說:"為什么跟我說這些?""哪些?""存在于靈魂的鋼琴、差點成小老婆的工作、偷偷作弊的酒保等等。""想轉(zhuǎn)移你的注意力呀。"她說,"我成功了嗎?""很成功。"我說,"謝謝你。"她微微一笑,沒再說什么,便開始收拾吧臺。
我想我該走了,起身結(jié)帳時,她卻說:"有人幫你付了。""是誰?"我非常驚訝,"難道是Martini先生?""Martini先生?"她愣了一下,隨即露出微笑,"這樣稱呼他不錯,我也只知道他老是點Martini,其它一概不知。""他為什么要請我?""不知道。"她聳聳肩,"只知道你真幸運,酒錢有人幫你付,而我也請你喝咖啡。""可是我現(xiàn)在餓了。"我笑著說,"如果還有人請吃飯就更幸運了。"
門口突然傳來聲響,榮安竟然推門進來!他走進來時,拐杖還被快闔上的門絆了一下。"你怎么來了?"我嚇了一跳,"還有,你怎么來的?""搭出租車來的。"他把拐杖靠在吧臺邊,找了位子坐下后,說:"我看你這么晚還沒回家,以為你在這里喝醉了,所以來接你。"小云看了看我,露出詭異的笑,仿佛在說:你還嫌不夠幸運?我也笑了笑,心頭暖暖的。
"我還包了個羊肉炒飯,你要吃嗎?"榮安說。我又嚇了一跳,小云似乎也嚇了一跳。榮安搔了搔頭,吶吶地說:"我想你這時候大概會想吃羊肉吧。"
我果然是一只幸運的孔雀。
5
天氣開始轉(zhuǎn)涼了。榮安的腳好了,又開始蹦蹦跳跳、莽莽撞撞,令人懷疑曾經(jīng)受過傷。在常去的Yum里,偶爾會見到Martini先生。而我跟葦庭大概就這樣了,不會再有新鮮的記憶產(chǎn)生;除非那個索拉波又算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機率。
我已經(jīng)四年級了,也該認真準備畢業(yè)論文,我可不想念太久。于是待在學(xué)校的時間變長了,坐在電視機前的時間縮短了。但我和榮安還是常一起吃晚餐,偶爾他也會帶宵夜到研究室找我。
有次我和他到家里附近一家新開的餐廳吃飯,一進門服務(wù)生便說:"請問你們有訂位嗎?""沒有。"我說。"這樣啊……"服務(wù)生露出猶豫為難的表情,說:"請在這稍等。"然后他便往里面走進去。我和榮安低聲交談著沒想到這家餐廳生意這么好的話題。
過了一會,服務(wù)生走出來對我們說:"請跟我來。"我們跟在他身后前進,發(fā)現(xiàn)整座餐廳空蕩蕩的,還有近20張空桌。正確地說,除了某桌有三個女客人外,只有我和榮安兩個客人。
"明明就沒什么人,干嗎還要問我們有沒有訂位?"榮安說,"生意不好又不是多丟臉的事。""這老板一定是個選老虎的人。"我笑著說。"沒錯。"榮安也笑著說,"只有選老虎的人才會這么死要面子。""是啊。"說完后心頭一緊,因為我突然想起劉瑋亭。
劉瑋亭畢竟跟葦庭不一樣,關(guān)于葦庭,我雖然會不舍、難過、遺憾,卻談不上愧疚??墒俏蚁肫饎|亭時總伴隨著愧疚感,這些年一直如此,而且愧疚感并未隨時間的增加而變淡。當一個人的自尊受傷后,需要多久才會復(fù)原?一年?五年?十年?還是一輩子?如果這個人又剛好是選老虎的人呢?
這頓飯我吃得有些心不在焉,跟榮安說話也提不起勁。榮安沒追問?;蛟S他會以為我大概是突然想起葦庭以致心情陷入莫名其妙的谷底。我也不想多做說明。
吃完飯后,我到研究室去,有個程序要搞定。11點一刻,榮安打電話來問我有沒有空?"干嗎?"我說。"帶你去個地方玩玩,散散心。"他說得神秘兮兮,"不是Yum喔。""我在改程序,需要專心,而不是散心。"我說。榮安又說了一堆只要一下下、明天再改不會死之類的話。我懶得跟他纏,便答應(yīng)了。
20分鐘后,榮安和一個叫金吉麥的學(xué)弟已經(jīng)在校門口等我。金吉麥學(xué)弟小我一屆,其實他不姓金、也不叫吉麥,金吉麥只是綽號。他曾在系上舉辦過乒乓球賽,并命名為:金吉麥杯。因為"金吉麥"實在很難聽,大家便讓他惡有惡報,開始叫他金吉麥。我與葦庭對打的那次系際杯乒乓球賽,金吉麥也有參加。
金吉麥很親切地跟我說聲:學(xué)長好,然后請我上車。原來是他開車載了榮安過來。在車上我們?nèi)肆牧艘粫?,我才知道他現(xiàn)在和榮安在同一個工地上班。"學(xué)長。"金吉麥對我說,"帶了很多張一百塊的鈔票了嗎?""什么?"我一頭霧水。"我這里有。"榮安搶著說,"先給你五張,不夠再說。"說完后榮安數(shù)了五張百元鈔票給我。"到了。"金吉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