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成都和重慶兩地的火鍋有名,不到這里確實不知道,整個市區(qū)的空氣里都是辛辣的火鍋味,好在川鍋向來是我最愛,要不還真是要人命。我跟良佑七葷八素地要了一大桌,肥牛、羊肉、魚丸、鴨腸、鴨血、毛肚、墨魚……還有好些我連見都沒見過的東西。良佑給我要了一大杯熱豆?jié){,自己要了瓶哈啤。鍋底紅椒綠葉煮得翻騰熱鬧,兩個人隔著一張方桌,話題也開始豐滿起來。
“怎么跟那個小白分了?”良佑一直叫沈安年“小白”,第一,因為他比我們都??;第二,因為他比我們都白。由此推論,這聲“小白”純屬出于嫉妒。
“兩個人性格不合?!?/p>
“就這么簡單?”
“要不能有多復雜?”我白了良佑一眼。
“分了也好,跟個小男生能有什么發(fā)展,等有朝一日人家羽翼豐滿了,你丫頭再美也人老珠黃了,誰還記得你的好?”
我說:“在你眼里就從來沒好人?!?/p>
“好人?什么叫好人?好人就會一直陪伴你、照顧你,不離不棄么?還是好人就會跟你拋頭顱灑熱血地談戀愛?”瞧瞧,此男一貫的憤怒架勢又上來了。
“別人我不知道,但沈安年是好人?!?/p>
“那你為什么還跟人家鬧分手?”
“我配不上他。”我夾了一根茼蒿,直視良佑的眼睛。
我給良佑說沈安年的好,說沈安年的純良,說沈安年對我的謙讓隱忍,說沈安年對我的一片深情。縱使我們吵架后,我一氣之下去找別的男人,他仍愿痛苦接受,然后守在我身邊。他說:“蘇小綠,我不是不恨你,可我更怕失去你?!蹦羌軇?,咬牙切齒,讓我至今想起來都感覺后背一陣冷風。
我透過熱氣騰騰的水汽看著良佑說:“這樣的男人不好么?”良佑沉默半晌,嘆了口氣說:“不好,因為他把你慣壞了?!绷加诱f在愛情里,一方一味地縱容另一方未必是件好事,他說這樣的愛情只能越來越失衡,直到最后無法把握,如同我和沈安年??墒?,當每個人都全心全意拼死拼活愛著的時候,誰又能計劃得了這么多?
我不能,沈安年不能。良佑,也不能。
我認識良佑的那一年,此男正無比壯烈地與一個北京姑娘談情說愛。丟了某城里的安穩(wěn)工作,千里迢迢投奔到北京去與那個姑娘擠地下室。
那時候的良佑,幾乎終日無精打采地掛在網(wǎng)上,到處問人借錢。而我當時還是白紙一樣的少年,不曾與人說歡喜,不曾為愛輾轉顛簸。那時的落魄男子良佑,在我眼里是多么神奇,就像所有小說里渲染的那樣,他有才氣,他執(zhí)著愛情,為了心愛的姑娘他可以放棄一切甚至生命,所以,他是英雄。
那時他視我如孩童,只有情緒低落時才主動與我說話。他跟我說他的愛情、他的姑娘、他的執(zhí)念、他的不如意,他說他的姑娘太有主見太過凜冽以致他無法駕馭,他說他的生活空間太過狹小幾乎讓人窒息。末了,他說愛情的代價總是沉重。然而,這一切都不能阻止他繼續(xù)為這場愛情竭力消耗。良佑許久與我不聯(lián)絡的時候,我便猜,他與他的姑娘,想必又是風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