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芮瞪著蕭皓,眼睛大大的,然后眼窩中蓄滿的眼淚就像水龍頭一樣,嘩嘩地流出來……
蕭皓洗完她的手臂和掌心,轉身,發(fā)現(xiàn)凌芮滿臉淚水,T恤濕了一大片,卻倔犟又清晰地說:“謝謝蕭師兄。”然后耳邊照舊是一陣一陣斷斷續(xù)續(xù)的哽咽。
蕭皓抓起凌芮的手,朝她的掌心哈了幾口氣:“傷口必須要清理?!甭曇艉茌p,卻說得堅定,就像是說給自己聽一般。
凌芮在一旁怔怔,機械地點頭……蕭皓對上她的眼睛,忽然覺得有什么東西在坍塌,然后潰成千里。
護理床上,凌芮將受傷的手背從屏風中遞了過去。屏風是蕭皓要求,他怕凌芮見了醫(yī)生手中的刮刀便再也不敢躺下來。
“按住你女朋友的肩膀和手臂,我動刀的時候,不要讓她亂動。”醫(yī)生利索地交代,很敬業(yè)。
蕭皓說好,然后,就診治房就響起了凌芮的哼哼聲,音量不大,但嘴角一抽一抽的,表示真的很疼。凌芮想,或許上了麻藥就不會這么疼了吧……可是,醫(yī)生竟然不給!
犀利的刀鋒刮過血肉,一層一層地把嵌在里面的煤渣刮出來……
刮完手臂的時候,枕頭濕了一大片。凌芮不知道原來自己也是個哭精,居然可以流這么多眼淚!原來,人不一定非要傷心才會哭泣!
凌芮兀自打趣調節(jié)心情,剛想掙扎著收手,醫(yī)生卻說:“手掌我還沒有刮呢!”
凌芮有些泄氣,抬眼望天花板,看見蕭皓深鎖的眉梢滲著細細密密的汗,似乎是一臉的痛苦。
看來摁著自己也是一項技術活,凌芮覺得自己回頭需要好好兒謝謝人家。
下一刻,掌心的疼痛傳來。手在醫(yī)生動刀的瞬間幾乎本能地抽動。
蕭皓既不能用力太大誤傷了凌芮,又不能不用力讓她亂動,于是傾身撐在她身上。凌芮見狀,不好意思地閉上眼睛,咬著下嘴唇,忍著疼痛。蕭皓推算,她每抽一次,應該就是醫(yī)生又一刀下去了。
長長的睫毛在柔和的燈光下閃著晶亮的光澤,像極了雨后蝴蝶的觸角,眼窩圓滾滾的,然后有幾滴剔透之物掙扎著流了下來……
蕭皓看著凌芮的眼窩出神,不由得緩緩地壓低了身子,最后頭一低,不由自主地覆了上去……
凌芮雖然閉著眼睛,但在蕭皓低頭的瞬間還是清晰地感受到撲面而來熱氣,眼睛尚未來得及睜開,就感覺眼角的淚被一方柔軟之物帶走了,溫溫的,軟軟的,像棉花糖一般……
躺在病床上打著點滴,凌芮腦中不停地回放著剛才的一幕,他居然調戲她,調戲啊……還是在護理床上!說什么拉個屏風是怕自己看了膽怯,明明就是早有預謀,好方便行兇……
凌芮試圖淡定,可是她淡定不了……
所以當蘇敏敏出現(xiàn)在病房的時候,看到的便是一幅很有意思的畫面:蕭皓淡定地靠在椅背上看著雜志,而凌芮,則神情復雜地看著蕭皓。
掛完點滴,蘇敏敏領著凌芮一路往車庫走。等凌芮反應過來的時候,兩人已經(jīng)站在了蕭皓的車子前。
他不是一個多小時前就走了嗎?怎么又出現(xiàn)在了這里?凌芮拽了拽蘇敏敏的衣角,拉著她就想退,并小聲抱怨道:“你怎么把我?guī)н@里來了,不是說了打車回去嗎?”
“反正蕭博士也是順路啊,芮芮我們就別客氣了,再說,你還欠人家醫(yī)藥費沒還呢!喏,我都給你帶來了,總得當面和人家說聲謝謝吧!”說罷,蘇敏敏一邊掏錢,一邊就把凌芮塞進了副駕駛座。
下車的時候,凌芮滿臉誠意地又道了聲謝謝。腳剛跨出去,回頭又補了聲“再見”,心里卻期盼著永遠不要再見面了。
結果沒走兩步,她就被拽住了。
“明天早上十點,來我辦公室?!?
“我沒空,要上課?!边@個理由夠充分了吧,這會兒凌芮只想回宿舍。
蕭皓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淺笑一聲,湊近輕聲重復道:“十點,別遲到,肇事者還有資格推脫?”
肇事者?當下,凌芮愣住了。原來沒有一個男人是不記仇的!
第二天去格物樓的路上,凌芮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只要別讓她拿不到駕照,什么懲罰她都認了,誰讓自己確實問心有愧呢!誰知,還沒到格物樓,她就在路口看到了神情嚴肅的蕭BOSS。
“居然還敢單手騎車,看來我還真是小看你了!”
咦?凌芮微微皺眉,他不是應該怪自己遲到的嗎?這話聽起來怎么多少有點關心的意思?
從地下車庫停好自行車出來的時候,兩人迎面就遇上了FPGA專業(yè)的陸教授。都傳教授早已年過七旬,可精神卻依舊矍鑠得很,凌芮主動上前問好。
“這不是凌芮嗎?昨天運動會受傷了?”
“嗯?!绷柢遣缓靡馑嫉攸c頭笑了笑,正納悶他老人家是什么時候認識自己的,就聽見蕭皓插話了:“可不是嗎?正準備去醫(yī)院換藥呢!”
叫她十點來辦公室,只是為了帶她去換藥?慢著,這話聽著咋這么別扭呢?好像自己和他很熟很親一樣?凌芮的頭皮頓時一陣發(fā)麻。
“陸教授走遠了,有什么事您就直說吧,我一會兒真的還有課?!蹦克椭懡淌谧哌h,凌芮在蕭皓面前站定,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
“去醫(yī)院換了藥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