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生中遇到的人,其實都是“沒有他就沒有我的今天”的。只不過,在空間一定的前提下,有些人可能讓我們到達某個終點的路長些,有些短些。短的那些我們愛稱其為“貴人”;可其實,長的那些,也許才是真貴。
Wong老師姓王,卻非亞裔,而是嫁了臺灣人的白人。她是我內衣專業(yè)的指導老師,雖然后來曾說我是她最好的學生之一,可上學時我卻從沒有這種體會。她一直不會念我的名字,第一堂課點名,她對著花名冊看了半天,最后叫得像“阿歷克仙”,讓我狐疑半天不知該不該答應。后來她干脆放棄了,改叫我的姓,聽著像一個“玉”字,每次叫都好像很不耐煩。我的內衣作業(yè)向來是A,可她挑優(yōu)秀作品時從沒挑過我的;直到我用透明塑料材質配紅緞帶做的一件胸衣“艷驚”了課堂,她才勉強把它擺進校櫥窗里。我的畢業(yè)設計,大家都猜測會獲內衣專業(yè)最高獎,連我的模特都做了獲獎準備,最后卻落了選──她把大獎給了一位活潑開朗的黑人同學。那年我們畢業(yè)秀的校外指導是Crabtree & Evelyn的首席設計瑪莎,兩年后我在工作的公司大樓里意外碰到她,她告訴我她還清楚地記得當年是很想把獎給我的,只是Wong老師不肯??蔀槭裁床豢纤延洸坏昧?。
這個疑問一直存我心里,讓我時常想起畢業(yè)前那段既興奮又格外辛苦的非常日子。那時我挨了Wong老師不少的訓,有一次是因為我擅自修改了設計草圖;另一次是我按照她已認可的草圖去買布料和輔料,可到供應商那里卻一時心血來潮,把本應橘色的輔料買成了丁香色。回來給她見了,她立刻吼起來,強迫我拆了已經(jīng)縫紉了一半的衣服,重新買料從頭做起。我又羞又急當堂慟哭。那時為了趕畢業(yè)大秀,我們都已經(jīng)幾天幾夜不曾合眼,神經(jīng)處在崩裂的邊緣,班上同學像是受了我的傳染,接二連三地灑淚,教室里一片愁云慘霧。
不過,除了一個同學,我們最后都堅持了下來,那天晚上的秀至今讓我感動不已。畢業(yè)后我一直沒機會再回學校,也再沒聯(lián)系過Wong老師。
五年后,我供職的內衣公司獲得了年度全美內衣界最高獎,我作為設計師受公司邀請參與盛事,在酒會上又與她相遇了。我遞上名片,那張名片上印的是我的英文名字。她念了幾遍,高興地摟著我合了好幾張影。我忍不住,還是問了那個始終沒放下的問題。她想了想說,大概是我希望你能知道,在這個工業(yè)里你一個人再好也是不夠的,你需要一個團隊,而且,你也應該讓大家知道你需要。她晃晃我的名片,說:“比如,有個讓大家都會念的名字就是一種很好的表示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