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魯格爾起身道:“兄弟,你快回房間,好好睡一下午。晚上哥哥為你壯行?!?/p>
整整一下午,多小袞鼾聲如雷。晚間,魯格爾又備了一桌酒席,菜肴與中午相比絲毫不差,只是桌上沒了酒。餐畢,魯格爾一揮手,一名護軍走上前,雙手捧著一只托盤,上面放著一只小酒壺,兩只酒盅。多小袞一看,正是那天帶段川和宗起上山的那個老護軍。
魯格爾道:“老洪,給多大人斟滿。”老護軍隨即將兩只斟滿酒的酒杯遞給多小袞。多小袞覺得這老洪很怪異,尤其是那天被鬼上身,樣子著實可怕。多小袞便不正眼看老洪,只是伸手去取酒盅。老洪一移步,干癟的老臉正與多小袞貼了個臉對臉。多小袞被嚇了一跳,老洪卻笑了。那笑容與被鬼上身時歇斯底里的面容一般無二。多小袞不由倒退了兩步。
魯格爾喝道:“老奴才!斟酒都不會,還要我教你嗎?沒用的東西!”
老洪含著笑容,低頭給多小袞斟滿一杯酒,又抬起頭,對多小袞道:“大人,天要黑了?!?/p>
多小袞心道:“你個老鬼,天要黑了我還不知道嗎?”抬眼一看,老洪正笑著看自己。多小袞想:“這老護軍好歹是魯格爾哥哥的親隨,我還得給他些面子?!笨谥兄x道:“有勞了!”老洪卻仍盯著多小袞看,臉上的笑容不知何時褪去了,干癟的臉上毫無表情,一雙瞇縫的小眼睛直視著多小袞的眼睛:“多大人……天,要黑了?!?/p>
魯格爾也盯著多小袞。片刻,他一揮手,讓老洪下去,自己也舉杯對多小袞道:“小袞,兄弟,你這就要進山殺鬼了,哥哥這杯酒給你壯行!”多小袞什么也不說,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此時,院中已有護軍將馬匹武器備齊。多小袞身著綿甲,扳鞍上馬,張春將多小袞的長槍遞了過來。多小袞坐在馬上,沖眾人一拱手:“我多小袞此去,兇險異常。如老天能助我斬鬼歸來,自然是最好,如果我多小袞此去回不來,眾位不必惦念,戰(zhàn)死沙場是軍人本分。哥哥可遣飛馬向?qū)④妳R報,再派援軍?!?/p>
說罷,多小袞扯韁繩帶馬欲走,魯格爾一把拉住小白龍的勒口,看著多小袞,道:“小袞,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想去撞鬼,可鬼也許偏偏不想撞你。哥哥原本想在馬場悶聲升官發(fā)財,可鬼卻偏偏找上門來。兄弟,你記住哥哥一句話,若是你進山尋鬼不著,卻看見群鬼夜襲馬場,你千萬不要回來。有多遠(yuǎn),跑多遠(yuǎn)。”
魯格爾這番話說得唐突,讓多小袞摸不著頭腦,一時不知該說什么。魯格爾一笑,拍拍馬頭,道:“放心吧,小袞,有小白龍在,鬼都追你不上?!闭f罷不待多小袞答話,拉轉(zhuǎn)馬頭,抬手向馬屁股上擊了一掌。小白龍馱著多小袞,向西營門奔去。院中,眾人望著多小袞的背影,良久無言。
多小袞終于如愿,安全逃離了軍馬場,還意外獲贈了寶刀快馬,心中有說不出的舒爽,仰天大叫:“天佑小袞!天佑小袞!”這匹小白龍不愧是魯格爾選出的好馬,腳力極佳。多小袞覺著耳邊風(fēng)聲呼嘯,道邊的樹木景物像射箭一般向后飛去。
天已微黑,植被繁密的興安嶺看上去有幾分詭異。隨著馬往山林深處走,多小袞心頭的恐懼漸漸替代了興奮。繼續(xù)向前,草木越來越密,已經(jīng)根本看不出路了。多小袞猛然想起,自己忘了管魯格爾要一張南溝地圖。沒有地圖,這茫茫興安嶺綿延幾百里,如何走得出去?多小袞只是依稀知道,西北六百里外有一條額爾古納河。過了河,就不是大清的國土了。河那邊就是羅剎國。雖然羅剎人野蠻食人,但據(jù)說羅剎姑娘個個風(fēng)騷標(biāo)致,加之一想到被清軍捉到多半要被砍腦袋,多小袞也只能到羅剎國暫避一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