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學(xué)生像訓(xùn)斥犯人似的大聲對那個男子說：

“說不出來了吧！跑到這里丟人現(xiàn)眼來了！再胡說是第三高中的學(xué)長，我們決不答應(yīng)！”

有人在為他的這番話鼓掌。聽到掌聲，那個學(xué)生越發(fā)神氣起來，他巡視著周圍說：

“我是官立第三高中第六十期的學(xué)生。我的名字叫山中弦介?！?/p>

那個學(xué)生炫耀完自己后，斜眼看了看垂頭喪氣的那個男子，嘴里嘟囔著什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在豹一耳朵旁吼叫說：

“第三高中的學(xué)生有什么了不起！”

原來是赤井。

對面剛才那個學(xué)生大聲喊叫道：

“誰？是誰在喊叫？”

“是我！”

說著，赤井就要站起身。這時豹一把他按到座位上說：

“交給我吧?！?/p>

他搖晃著站起身喊道：

“哪個家伙有意見就跟我到外面去練練！”

說著他搖搖晃晃地朝外面走去。剛一出門，他就覺得天旋地轉(zhuǎn)，肚子里有一股東西哇地一下子涌了出來。豹一手扶著墻吐了起來。他覺得眼前頓時一片空白，差點(diǎn)沒倒在地上。他忽然意識到?jīng)]有一個人跟他到外面來。只聽有人在不停地說：

“算了！算了！對方也是第三高中的學(xué)生?！?/p>

隔著玻璃拉門，只見房間里煙霧騰騰的，有許多人影在里面晃來晃去。豹一覺得就像是從遠(yuǎn)處看舞臺上演戲似的。把肚子里的東西吐光后，豹一靠著墻蹲了一會兒。他發(fā)現(xiàn)把肚子里的東西吐出來后又不可思議地精神起來了。

當(dāng)豹一發(fā)現(xiàn)沒有一個人跟他出來后，他很奇怪地覺得自己的行為很愚蠢。他之所以跑到外面來，一是因?yàn)橛X得讓赤井搶了先，二是對那個學(xué)生盛氣凌人地嚇唬人的態(tài)度很憤慨?？山Y(jié)果卻讓他覺得好像自己一個人在唱獨(dú)角戲。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說：“幸虧自己及時跑出來吐了，沒有被別人看到。這真是意外的幸運(yùn)?！?/p>

豹一再次推開“正宗會館”的玻璃拉門走了進(jìn)去。他和剛才那個學(xué)生對視了一下，故意慢騰騰地從他身邊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赤井正和坐在對面的兩個男子互相勸酒。兩個男子看上去很文雅，像是赤井的熟人。

豹一剛一坐下，其中一個男子就勸他說：

“別和他們吵架了?！?/p>

說著，給豹一遞過來一只酒杯。豹一覺得他鼻子雖然有些大，但長相挺好看的。另一個男子給豹一杯子里倒上了酒。這個男子下巴有些尖，但長相并不令人討厭。兩人看上去臉都顯得很年輕，但好像都四十多歲了。

已經(jīng)喝得渾身癱軟的赤井對豹一說：

“你臉色蒼白呀?！?/p>

臉色蒼白是因?yàn)閯偛艊I吐了。但豹一擔(dān)心他們會不會以為自己是因?yàn)榍榫w激動才臉色蒼白的。于是，他把陌生男子給他倒的酒一口喝了下去。

剛才吵鬧不休的那幫家伙氣焰囂張地喊叫著“第三高中萬歲！昭和六年度紀(jì)念活動萬歲！”的口號，使勁拉開拉門朝外面擁去。

豹一說：

“那幫家伙可能名片上印的都是官立第三高中第某期學(xué)生吧？”

大鼻子的男子說：

“你這話說得太尖刻了。你們不也是第三高中的學(xué)生嗎？”

說著，看著尖下巴的男子笑了笑。聽了大鼻子男子的話，豹一立刻顯出一臉的不高興。

大鼻子男子見狀又對豹一說：

“別這副表情?？磥砟銈儍蓚€都是急性子。對方年輕，你們也不大。不過，你們的表現(xiàn)還是把我嚇了一跳。一個人剛站起身喊了一聲，另一個立刻就朝屋外跑去。你們兩個倒是配合得很好呀。這點(diǎn)我很欣賞。”

豹一不喜歡他的這種評價。他給赤井遞眼神，想馬上離開這里?？沙嗑畢s不愿離開，覺得這樣挺好。這時，尖下巴男子指著咸烹田螺說：

“怎么樣？吃點(diǎn)這個吧。”

見豹一倔犟地一聲不吭，尖下巴男子又說：

“沒必要客氣。實(shí)話告訴你吧，要吃多少都有?！?/p>

豹一有些喜歡起對方這種毫不做作的態(tài)度來。過了一會兒，大鼻子男子又對尖下巴男子說：

“怎么樣？咱們和這兩個學(xué)生一起去噶路殿玩吧？”

“好啊。這主意不錯。這兩個學(xué)生很可愛呀?！?/p>

說著，兩人不由分說把豹一和赤井的賬也給結(jié)了。然后，又很客氣地問豹一說：

“怎么樣？我們一起去吧？”

赤井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喊叫著說：

“媽的！你們說去哪兒，我就去哪兒?！?/p>

說著，湊到一言不發(fā)面有難色的豹一身邊小聲對他說：

“去吧。多有意思啊。噶路殿就是祇園。園在德語里不是叫噶路殿嘛?！?/p>

豹一突然說：

“我要回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