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以妙曲;再將吾妹一人,乳名兼美,表字可卿者,許配與汝,今夕良時,即可成姻①。不過令汝領略此仙閨幻境之風光尚然如此,何況塵世之情景呢?從今后,萬萬解釋②,改悟前情,留意于孔孟之間③,委身于經(jīng)濟之道④?!闭f畢,便秘授以云雨之事,推寶玉入房中,將門掩上自去。那寶玉恍恍惚惚,依著警幻所囑,未免作起兒女的事來⑤,也難以盡述。至次日,便柔情繾綣⑥,軟語溫存,與可卿難解難分。因二人攜手出去游玩之時,忽然至一個所在,但見荊榛遍地,狼虎同行,迎面一道黑溪阻路,并無橋梁可通。正在猶豫之間,忽見警幻從后追來,說道:“快休前進,作速回頭要緊!”寶玉忙止步,問道:“此系何處?”警幻道:“此乃迷津⑦,深有萬丈,遙亙千里。中無舟楫可通,只有一個木筏,乃木居士掌柁⑧,灰侍者撐篙,爾今偶游至此,設如墜落其中,便深負我從前諄諄警戒之語了?!痹挭q未了,只聽迷津內響如雷聲,有許多夜叉海鬼將寶玉拖將下去⑨。嚇得寶玉汗下如雨,一面失聲喊叫:“可卿救我!”嚇得襲人輩眾丫鬟忙上來摟住,叫:“寶玉不怕,我們在這里呢?!眳s說秦氏正在房外囑咐小丫頭們好生看著貓兒狗兒打架,忽聞寶玉在夢中喚他的小名兒,因納悶道:“我的小名兒,這里從無人知道,他如何得知,在夢中叫出來?”未知何因,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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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再將吾妹”六句——與下面“那寶玉恍恍惚惚”四句,均暗指身為侄媳的秦可卿與叔公賈寶玉茍且。
②解釋——這里是醒悟、解脫、丟開之意。
③孔孟之間——指孔子和孟子的學說,即儒家思想。儒家思想在封建社會被奉為道德規(guī)范和安邦治國的法寶,科舉考試就是根據(jù)儒家思想選拔治國人才。因此警幻仙姑勸寶玉“留意于孔孟之間”,就是勸他求取功名,進入仕途,以光宗耀祖。
④經(jīng)濟之道——指治理國家、濟世安民的學問。
⑤兒女的事——男女交歡的委婉說法。
⑥繾綣(qiǎnquǎn淺犬)——本義為糾纏縈繞,固結不解。引申為男女間情投意合,難分難舍。
⑦迷津——佛教用語。指三界(欲界、色界、無色界)、六道(天道、人道、阿修羅道、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都是迷妄之境。引申為迷途?!暗姟彼木湔菍Α懊越颉钡淖⒛_。這里暗指賈寶玉若陷入侄媳秦可卿的情網(wǎng)就是一條萬劫不復的迷途。津:渡口。
⑧“乃木居士”兩句——其中的“木”與“灰”的諧音為“莫回”,隱寓“莫回頭”之意。是說人在渡迷津時不可回頭看,否則就到不了彼岸(超脫生死的涅槃境界),只能掉入萬丈深淵,永世不得輪回。
⑨夜叉海鬼——夜叉:梵語音譯,亦譯作“藥叉”、“夜乞叉”,意譯為能啖鬼或捷疾鬼。佛經(jīng)說它是一種吃人的惡鬼,且有地上夜叉、空中夜叉和天上夜叉三種。如《維摩詰經(jīng)·佛國品》說:“(佛祖說法)大馀力諸天龍神、夜叉、乾闥婆、阿修羅、迦樓羅、緊那羅、摩睺羅伽等悉來會坐?!兵F摩羅什注:“(夜叉)有三種:一在地,二在虛空,三天夜叉也。地夜叉但以財施,故不能飛空。天夜叉以車馬施,故能飛行。”后來這七種神怪都被佛法感化而成為天龍八部的護法神,夜叉名列第三。見于《翻譯名義集·八部》:“一天,二龍,三夜叉,四乾闥婆,五阿修羅,六迦樓羅,七緊那羅,八摩睺羅伽?!焙9恚好耖g虛構的海中鬼怪。如五代前蜀·貫休《寒月送玄士入天臺》詩:“星精聚觀泣海鬼,月涌薄煙花點水。”魯迅《朝花夕拾·五猖會》也記載了村民祈雨時就有“村童們扮些海鬼”。這里是以夜叉和海鬼為代表,泛指妖魔鬼怪。不受金銀之謝,但遇有緣者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