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缸子他們說:“以后咱得長教訓(xùn),今天就算拿老筢子交了學(xué)費了,以后這林妹妹咱誰也甭惦記了。老筢子愛唱歌,就只局限咱內(nèi)部娛樂,不對外交流了?!?/p>
老筢子一邊瘸著腿往自己鋪位挪,一邊說:“以后內(nèi)部也他媽不交流了?!?/p>
對歌“錛檔兒”以后,老筢子情緒一直低落。憑借多年的監(jiān)獄生活經(jīng)驗,他不會不明白,自己讓缸子給算計了,雖然,這還不至于成為他心里“永遠的痛”,但在精神和肉體上遭受的打擊也夠他消化一些日子了。大家不斷拿那件事找樂兒,那些天老筢子成了笑柄。缸子要打擊他囂張氣焰的目的算基本實現(xiàn)了。
被大史一通亂踹后,老筢子的身體狀況挺糟,頭也昏,腰也疼,不可避免地影響了撿豆子的工作。頭一天他沒完成定量時,我讓強奸等人抄了把手,突擊完了,幾個臭小子臉都耷拉得長筒襪一般。
缸子跟我說,勞改單位有句話,叫“幫命不幫活兒”,老筢子這樣奸猾的人,你給他開這個頭兒了,只能助長他偷懶的惡習(xí),還會帶動別人,風(fēng)氣就壞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备鬃幼屛矣涀 ?/p>
我核計了一下,覺得這里跟社會上還真不一樣,“比學(xué)趕幫”那一套不靈光,一群五毒俱全的家伙能有什么素質(zhì)?就得專政,大史說得沒錯!轉(zhuǎn)天我一看老筢子的豆子剩得更多了,立刻堅定了信念。
我說:“完活的休息了。”然后轉(zhuǎn)身進了屋,看都沒看老筢子一眼。
缸子歡天喜地地招呼大家趕緊進去。鎖小門的時候,老筢子狼狽地提了小半口袋沒撿完的豆子進來,佝僂著腰,一臉苦相。我知道他是誠心給我擺樣兒,挑逗我的菩薩心腸。
我故做驚訝:“呵,老筢子還剩這么多呢?”
老筢子看著我的眼神充滿求助:“腦袋也昏,腰也直不起來了。”
我關(guān)切地說:“回頭你跟盧管申請一下,看能不能給你少分點活兒?!备鬃诱f:“是呀,豆子是按人頭分下來的,你不干誰干,不能總大伙給你攤吧。盧管要是發(fā)話讓你歇了,誰也不攀你,還都替你高興呢?!?/p>
老筢子失算了,絕望地蹲下去,在墻角開工。
缸子望著我笑起來。我素著臉兒,沒搭理他。我想起大史說他的那句話:“你也不是他媽好油!”
模擬審判
11月底突然放了一天假。那天正好是禮拜天。
開了廣播會,教導(dǎo)員在廣播里激昂地說,隨著我國司法制度的逐步完善和進步,“C看”也要跟上時代步伐,只要沒有特殊情況,以后每個星期都可以讓在押人員休息一天,還拽了個名詞,叫“人性化管理”。
我們當(dāng)時都很受鼓舞,覺得自己趕上好時代了。
不過,休息日又不能逛街不能蹦迪不能找小姐,白天還不許睡覺,干“休息”多無聊,整天看那十幾張破臉盤子,膩死了。有一天缸子說:“找點樂吧,咱開庭?!?/p>
“我說開什么庭?”
“咱不是有《刑法》嘛?!?/p>
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了,熱情很高。經(jīng)過商榷,我決定讓有經(jīng)驗的缸子當(dāng)審判長,阿英當(dāng)審判員,后來為了鼓勵他,又給提拔為助理審判長了。馬甲就書記員了,考慮到實踐經(jīng)驗問題,肖遙和我沒什么本事,干脆當(dāng)正副院長,不參與直接審判,只是監(jiān)督一下,顧問顧問。
“強奸!把起訴書呈上來!”缸子聲音洪亮地叫道,這就開始了。
強奸趿拉著鞋跑過來,遞上疊得工工整整的起訴書,蹲下。
“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