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林楓不坐，于佑安只好也站起來，尚林楓有點(diǎn)慌，屁股緊忙跨在沙發(fā)沿上。于佑安笑笑：“什么事，說吧。”

尚林楓結(jié)結(jié)巴巴道：“改制的事，職工情緒大，意見也多，改不下去啊?！?/p>

改制？于佑安眉頭往緊里一擰，怎么又提這事！

若論工作，于佑安最不愿聽的就是改制兩個字。文化部門的改制提出來有一年多了，于佑安的主導(dǎo)思想是能拖就拖，能慢則慢，不改更好。這種事一沾上手，準(zhǔn)會搞得你焦頭爛額，前面的教訓(xùn)實(shí)在是太多。鞏達(dá)誠在的時候，市里強(qiáng)制性改過幾家事業(yè)單位，難度之大超出了想象，有兩家單位職工鬧到了市政府，惡性群訪，把市長車樹聲的辦公桌都掀翻了。文化系統(tǒng)幾家事業(yè)單位當(dāng)時也在改制范圍，因為于佑安主觀上不太配合，文化部門的步子就慢一些。后來鞏達(dá)誠攪到受賄案里，南州一片亂，這事就沒人再過問，沒想到今天尚林楓又把話頭提了出來。

“您去北京的時候，謝副市長找過我，聽她的態(tài)度，這次一定要改?！鄙辛謼饔智鱼楞赖卣f。

“謝副市長？”于佑安又是一愣，不是說謝秀文要調(diào)走了嗎？從北京回來，于佑安聽到的消息是分管文教衛(wèi)的副市長謝秀文要調(diào)到省文化廳去，市里可能還有一個副市長要動，梁積平將來頂誰的缺目前還沒個準(zhǔn)，但據(jù)杜育武講，梁積平取代謝秀文的可能性大，因為另一個要動的副市長分管的是農(nóng)業(yè)口，梁積平對農(nóng)業(yè)陌生，不可能去分管農(nóng)業(yè)。

讓自己的冤家對頭來管自己，這世界真夠邪門，于佑安惱怒得都不知道該怎么想下去了。

見尚林楓沮喪著臉，于佑安勉強(qiáng)說：“既然謝副市長有決心，你們就積極一點(diǎn)，按副市長的要求把工作做好?！闭f完又覺別扭，感覺這話不是自己說出來的，恨恨道：“改，改，改，改了人往哪去？”

尚林楓像逮著稻草似的，緊跟著就說道：“是啊，謝副市長說完到現(xiàn)在我的心一直攥著，現(xiàn)在牽扯到人的事，不好辦啊，局長您要想辦法阻止。”

“我怎么阻止，人家是副市長！”

“說的也是。”尚林楓跟了一句，接著又要訴苦。于佑安打斷他，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枺骸爸x副市長不是要走嗎，怎么還有這份熱情？”

尚林楓一下來了精神，往前跨了一步說：“局長也信那些謠傳啊，沒影子的事，局長千萬別信?！?/p>

“嗯？”于佑安警惕地望著尚林楓。尚林楓今天有些怪，好像帶著什么秘密而來。

尚林楓又往前跨了小半步，壓低聲音說：“有人想官想瘋了，自己給自己制造新聞，局長怎么能信呢？”

“不會吧老尚，怎么可能？”

“千真萬確，最近有人檢舉姓梁的，說他當(dāng)初給王卓群送過兩套房，現(xiàn)在還在王卓群名下，姓梁的怕了，就用這種辦法放煙幕彈?！闭f完還不過癮，追了一句，“想得美！”

“告梁積平？”于佑安眉頭皺得越緊了，這話他還是頭次聽說，堂堂局長，消息居然跟不上尚林楓。

“局長一定是被他迷惑了，告他的不是別人，正是你的老朋友華國銳、華局長?！?/p>

尚林楓每句話后面都要墜上半句，好似說三句半。于佑安聽了，卻莫名的喪氣，這個書呆子，繞半天居然說的是這事！

尚林楓卻一點(diǎn)不灰心，興致很高地又說：“還有一個重要的人，局長一定想不到?！?/p>

于佑安厭煩地打斷他：“老尚，不說這個好不好，別人的事，最好少議論，談工作吧。”

尚林楓討了沒趣，人一下泄了氣，又回到剛才恭恭敬敬的態(tài)度，跟于佑安一件一件地匯報起了工作。于佑安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腦子里卻在想，老華怎么又想到告梁積平了，不會是梁積平跟李西岳也有什么瓜葛吧？

尚林楓匯報完了，于佑安收起心頭想法說：“好吧，情況我都知道，目前還是要做好職工的思想穩(wěn)定工作，千萬不能出事?！?/p>

談話本該到此結(jié)束，尚林楓卻又不合時宜地啰唆道：“不出事不可能，那天謝副市長去劇院就差點(diǎn)讓職工圍住，等著吧，真要改，我第一個舉手投反對票?！庇终f：“事業(yè)單位怎么了？事業(yè)單位也是國家的，現(xiàn)在把我們跟企業(yè)畫等號，好像我們都成了工人，我尚林楓是堂堂正正的國家干部、副縣級！”

于佑安不生氣都不行了，他有個原則，就是跟下屬從來不說有背原則的話。心里有牢騷是一回事，嘴上說出來又是另一碼事，這種話如果被別人聽到，沒事也會有事。

“少發(fā)點(diǎn)牢騷吧老尚，你是領(lǐng)導(dǎo)，要注意自己的身份?！?/p>

“嗯，嗯，我知道。”尚林楓終于明白，于佑安對他的話不感興趣，然后他十分沒趣地說，“我聽局長的，局長說怎么就怎么?！闭f完，知趣地往外走，走幾步又停下，回過身來悄悄說：“局長，那個，那個誰最近查出了病，情況不是太好?！?/p>

于佑安緊隨在尚林楓后面的步子猛地頓住，臉色也一下黑了許多，半天他說道：“我聽我們家卓婭說了，好像是找卓婭查的。”

“她去找方大夫？”尚林楓頓然失色。

“你別緊張，她只是去查病?！庇谟影部嘈Φ馈?/p>

“哦?！鄙辛謼鞔曛?，一臉難為情的樣子，邁出去的步子差點(diǎn)又邁回來?？粤艘粫?，喃喃道，“歌兒也挺可憐的，她現(xiàn)在一個人，老公也不管她。算了，不說了，我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