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遠?!彼櫭?。她從不叫他楊經(jīng)理,這里除了周桐就沒有人以經(jīng)理相稱,也不像別人那樣叫他楊哥,覺得那種叫法很“怪”,還有,他的年紀應該跟她差不多。
“反正我一個人待著也沒事?!彼州p輕地接道。想放下并不等于能放下。
…………
他見她許久未動,又催促道:“行了,哪不明白會給你打電話的,走吧,太晚了?!?/p>
空曠的辦公室,陰暗的角落,她的淚無聲地落在心里,謝謝。
窗外已是夜色朦朧,再推辭只是白白浪費時間,她于是快速地穿上大衣,收起桌上的手機,鑰匙等,臨走時還不忘拉開抽屜,將里面的幾塊包裝很好看的糖果放進包里,她不知是誰放在桌上的,看到人人有份,她便收了起來,她要帶回去給南南吃。
這個細微的動作不小心落在了楊遠的眼里。
走到門口,許映潔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昏暗的燈光下,那個男人形單影只地坐在她的位置敲著鍵盤,這種瑣碎的工作不適合他……想說點感謝之類的話,說不出口。
“映潔?”他在叫她。
“嗯?”她按住電梯開關,探出頭來。
“打車走吧,自己當心點?!?/p>
“哦。”聲音已從電梯里傳來。
6
方老師是個二十出頭的單身女孩,在幼兒園附近租了一間三十幾平的公寓,方老師很年輕,可是沒有年輕女孩的那股朝氣,內(nèi)向,話不多,可對孩子出奇地喜愛,許映潔覺得跟她更像同齡人,她看到她手把手地教孩子折飛機的耐心勁,便忍不住想,方老師如果自己有孩子也將會是個好母親。
“方老師,太不好意思了,總是給你添麻煩?!?/p>
“沒關系?!狈嚼蠋熚⑿χ鴵u頭。
很客氣,但也不會再多說一個字。讓人又忍不住多心,分辨不出是不是真的沒關系。
“南南,你著急了吧?”她蹲下來問南南。
“沒有,只要你來了我就高興?!?/p>
…………
許映潔牽著南南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月亮很圓很亮地掛在天空,像微笑的臉龐,可是很遙遠。
街上,行人稀少,出租車也加快了行駛的速度,夜忽然變得很迷惘。
風吹來,她打了個寒戰(zhàn)。
街邊有個賣豆腐串的夫婦正在收攤,其中穿著厚重的棉衣的女人已身懷六甲,許映潔的腳步不由得慢了下來多看了幾眼。男人將爐子的火滅了搬上了推車,椅子扣在上面,并囑咐女人不要亂動,女人乖乖地站在一邊等著,男人收拾完畢從旁邊塑料布下掏出個小花被墊在車的左扶欄上,才將妻子小心扶到車上,接著將一個舊的大紅圍脖將她包得嚴嚴實實的,這動作一氣呵成,熟練至極。女人既不年輕也不漂亮,卻拉長了聲音:“老公,我突然想吃炸蝦片了?!薄昂茫丶医o你做?!蹦腥撕┖┬χ?,然后坐上車,慢慢地蹬著,騎到前面轉彎時,大聲提醒,“媳婦,把住嘍!我們回家嘍!”車子轉過,路燈下再次照清了女人的臉,那是粗糙的紅,有點呈葡萄色,笑得像花一樣……
許映潔望著他們遠去的方向,心里涌起一絲向往。那是多么簡單而極致的幸福啊。
不是所有貧窮的人都要黑著臉過日子,不是所有的快樂都建立在衣食無憂之上,有的人在艱難中品出辛酸,有的人就在平淡中嘗出甘甜,你不能決定擁有什么,可是你可以讓擁有的東西變得珍貴,你完全可以讓它將最美好的一面呈現(xiàn)給自己,如果你想要的話。
她是多么地希望有那么一個人,也能夠把她捧在手心里,沒有屬于自己的房子,至少有個破舊的隔涼棉墊子,沒有好看的衣服,但有人會給她包包圍巾,能為她遮風擋雨,能夠相互取暖。至少在這樣凄冷的夜里,可以牽著她的手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