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到夕培廠里,廠里已是亂成一片,比我們早到廠里的鄉(xiāng)干部正在組織疏散工人和進行滅火。
史建國不等車子停穩(wěn)就跳了下去。一路上,實際上已經(jīng)吃準了是夕培廠里出了事,他一個勁地拍大腿,連聲說道見鬼見鬼,但車子到了廠里,他卻一句話也沒有了。下車的時候,在車燈的閃映下,我看到他額骨頭上沁出了汗珠。
我坐在小崔身后,小崔等我們下車后才把車開走。我下車時,眼睛不經(jīng)意地劃過小崔又長又直的頸根時,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小崔的頸根上有一圈紅紅的血茄.這讓我頓時想起了鐵路橋上的頭顱。血茄又粗又大,象是個手藝粗糙的醫(yī)生,剛把鐵路橋上的頭顱,縫在了小崔身上。
我不敢再看小崔。爆炸現(xiàn)場上的火光還不時伸出煙霧的籠罩,顯得意猶未盡.我忽然覺得,小崔頸根上的頭其實不是小崔的。屬于小崔的,實際上只有一具會移動的無頭軀體。
我的腳不由軟了下來。
怎么偏偏你一來就碰到這種事。李良說,他站在我身邊,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見小崔頭頸上的紅色血茄。我心里想的完全不是夕培廠里的事。
那場火在雨天里越燒越旺,看著消失在雨霧里的小車,我怎么也弄不懂那年冬季為什么會如此下雨。下得天昏地暗,毫無天色。我記得和玉清一起念大學的時候,廣州的同學專門到我們這里來看雪景,可看著眼前的情景,我想等到我的兒子長大時,恐怕要到更遠的地方,才能看到下雪的景姿了。
《二》
雨下了幾天還在下,下得綿延惆悵,下得堅定不移,下得叫人信服。早上六點半,天色還陰沉沉的.但好象不管再過多久,天也不會明亮過來了。上午十點鐘和下午四點鐘,已經(jīng)無法分清。白天黑夜,無法分清。
鄉(xiāng)工業(yè)公司經(jīng)理介民在黑牧丹店里吃完豆腐湯,就想起今天鄉(xiāng)里要在大林觀開會.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前幾天值班碰到的怪事,至今讓他心有不甘。對大林觀這座道院,現(xiàn)在他耿耿于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