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整個交易這才進入它的最高潮。

西爾維斯特教皇接過它，將它小心地放進雪白的織錦緞法袍里。他第一次露出真正的表情：

"陛下，您的練達讓人非常欣賞，我很期望能與您這樣熟諳世故的人做個深交。"

"當然，這豈不是讓我格外榮幸？"那只纖細白膩的手做了個激賞的姿勢。

"士瓦本的阿爾伯特，那個小狼崽子，您日后需要好好提防他！"

"他么？"勃艮第國王并不在意地笑了笑，"一個小小的黃口孺子。我這個神氣的女婿現(xiàn)在還只是個毛孩子。洛林的那一位倒使我覺得更深不可測，讓人時時感到有些驚心！"

教皇換了個話題，接著試探：

"關于德意志的問題，您一直堅定地站在我們這一邊，今后，想必您一定會更堅決地支持我們的盟友，讓德意志與羅馬帝國皇帝，以及巴伐利亞的亨利公爵，將他們伸得太長的手，從意大利縮回去！"

"但愿我能如此堅決，"聽到這個倡議，羅貝爾的回答有些含糊起來，"但愿我能。"

荒原上，背靠著一片松林，是座孤零零的帳篷。狂風呼呼作響，刺骨黑森林騎士的寒意侵入帳中。屋內(nèi)暗紅的火爐不過施舍一般地送出一點若有若無的溫暖。馬克西米利安倚靠在桌邊，裹著灰白的羊毛氈子，焦急地等待著和談的消息。

時間拖得太久了，情形很奇怪。他不由得擔憂弟弟的安危。那些勃艮第人會不會將他扣押為人質(zhì)？

他全身更寒冷了，對派弟弟前去談判感到萬分悔恨。

一股強烈的冷風掀起了氈子，露出鉛色的天空。他不禁一陣顫抖。他的朋友施韋林騎士沖了進來，披風上滿是冰雪。

馬克西米利安一下子坐直了身體。

"赫爾穆特，我弟弟回來了么？"

騎士的眼睛圍著疲憊的黑圈，他喘息著說：

"是的，談判結(jié)束，他回來了！可是，伯爵，什么都完了！他出賣了您！和約對您已沒有意義，他將是士瓦本的新主子。天哪，這個反叛，他竟然敢于……"他從懷中取出一張揉皺了的羊皮紙，狠狠地拍在桌上。

"和約的抄件！"他說道。

過分的激動使他喘不上氣，他停下來勻了勻呼吸，然后焦急地看著臉色蒼白的馬克西米利安說道：

"教皇默許了合約，阿爾伯特掌握了軍隊，和勃艮第人一起控制住了局勢，維爾霍夫、滕貝格等人和諾因基興的那幾個領主已經(jīng)倒向了他那邊，就連登霍夫也派去信使，向他表示祝賀！他在蓋爾特布赫北面的烏姆林根要塞布署下重兵，帶著人正往這邊全速前來。"

這個消息太突然了，馬克西米利安有些發(fā)怔，他還沒有完全從對阿爾伯特的憂慮中反應過來，"你是說……"

他的眼睛落在那份抄件上。抄件上施韋林的字跡異常潦草。

過了好一陣，他才下意識地繼續(xù)說道：

"我們馬上回去，正面迎上他們。沒有人會甘心背叛，一切還來得及挽回。"他說著，并沒有完全明白，沒有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在說什么。

"決不能回去，他和那幾個人已經(jīng)沒有退路，勢必將置您于死地！"

"應該不會，赫爾穆特，他畢竟是我的弟弟！"可他的這幾句話卻沒有絲毫的信心。

"即使他們一時不敢謀害您的性命，也會將您監(jiān)禁起來，隨便捏造個第一部純血王子借口，逼著您遜位！"

"不，我弟弟又怎么會對我這樣殘酷！"

"不要指望他對您仁慈，伯爵！回來的路上他的人幾次差點殺死我，僥幸我還能趕在他前面。"

"別的領主，還有那些軍官和大臣呢？"

"除了少數(shù)幾個，都已經(jīng)宣誓對他效忠了！"

極度的震驚使馬克西米利安陷入一種遲鈍麻木的狀態(tài)中，他望著施韋林，沉吟著，很久沒有說話。

他的神情讓施韋林不由得心生憐憫，他對自己的話又做了一個假想的補充："當然，那些人多半是出于害怕，真正的投機分子并不多！人心沒那么冷酷！"

他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是相互矛盾的，馬克西米利安仍沉默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