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迷賭的人,才能靠賭贏錢?!贝嗽捠囚米薪洜I賭博后的一句經驗之談,這與他幼時的朦朧體會,不無關系。
獨闖香江
裘仔到了啟蒙的年紀,仍在做牧童。斗蟀旺季,牧童輪換放牛,其余的牧童去抓蟀、斗蟀、賭蟀。這天,輪到裘仔和另一個牧童“當差”,裘仔有幾只悍蟀急需脫手。他便“告假”去了墟市的蟀坊,看看有無肯出高價的蟀主。
遇著暴風雨,斗蟀沒斗成,裘仔好不容易才在茶鋪尋到買主,時間已是下午了。他趕到村后的河灘,另一個牧童正坐在草地上哭,原來裘仔家里的大牯牛在起風暴時跑失了。裘仔一時嚇白了臉,叮囑這牧童不要回村說,急急惶惶去尋找牯牛。
裘仔邊走邊問,馬不停蹄輾轉百多里路,次日午后才在市橋鎮(zhèn)(今番禺市)西面的河灣找到他的大牯牛。牛仍在盜牛賊手中,裘仔要牛不成,盜牛賊反倒要裘仔交20大元贖金。裘仔說:“要贖金可以,你們跟我去我舅家區(qū)員外府上取,給一百兩銀都可以。”區(qū)瀚仁可是市橋大名鼎鼎的鄉(xiāng)紳,咸豐舉人,同治年間任道署僉事。盜牛賊怕了,立即讓裘仔牽牛。裘仔叫道:“小爺餓了!”盜牛賊馬上帶裘仔上酒肆食飯,還給足了做盤纏的銅錢。
區(qū)瀚仁哪里是裘仔的什么舅?裘仔也壓根沒見過區(qū)瀚仁。不過,他倒是認識區(qū)家的七公子,那是個好蟀貪色的花花太歲。裘仔曾在大獵的蟀坊見過區(qū)老七,人人都怕他、巴結他。裘仔曾賣過一對蟀王給區(qū)老七,至于區(qū)老七是否還記得這個賣蟀鄉(xiāng)下仔?裘仔不知道,但他知道跟區(qū)家“攀親”準沒錯。
裘仔狐假虎威奏效。他的這一潛質,到中年大放異彩,在政界商界游刃有余。
裘仔牽?;丶遥坏珱]得到霍老大的褒獎,反得到一頓毒打。其父不再讓裘仔放牛,怕他心野了收不回。裘仔上霍老大開的鍋鋪做學徒,鍋鋪在墟市,是前店后坊的格局,自產自銷。裘仔成天呆在四壁墨黑的作坊里。
學徒并沒有學藝,裘仔的活計是打磨。那時沒有打磨機,也沒有砂輪,用的是礪石。新鑄的鐵鍋有許多毛刺,需用礪石慢慢地磨平磨光,這樣才好賣。裘仔天生好動,做牧童更是心野如鷲,現在要他整天蹲在地上打磨,比蹲大牢還要難過。要命的是父親三天兩頭來作坊,裘仔最不愿看霍老大那張賣棺材的臉。
忽一天,裘仔腳板搽豬油,開溜了。
我們據“光緒十二年去港”的記載,推算霍芝庭去香港那年是9歲。那個時代,一般店家農家的小孩到這個年紀,都得跟隨大人做活,但獨自出遠門謀生,卻不多見。即使單獨出遠門,通常有大人寫的帖子,拿帖子去找親朋同鄉(xiāng),好有個關照。
裘仔急欲掙脫家庭的羈絆。同時,上回尋牛,令他大開眼界,他始知天地之大,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那時,鄉(xiāng)下人公認的天下繁華都市,第一是廣州,第二是香港。廣州離家太近,霍老大一年要去幾趟廣州,他怕給父親發(fā)現,所以他選擇了“浮在海上”的香港。
裘仔在港島的西營盤上岸。西營盤是香港最早開發(fā)的地區(qū),也是最大的華人聚居區(qū)。那時進出香港毋須辦護照,海關也不檢查人員往來,島上居民均無戶籍身分,只要你能呆下來就是香港人。裘仔上岸的這個地方,恍若廣東的一個水邊城鎮(zhèn),清一色廣東風格的樓堂屋舍,叫法與廣東不同,統稱為“唐樓”。華人皆是滿清裝束,女人梳髻,男人則留長辮。華人以廣東人為多,有裘仔熟悉的廣州白話,還有難懂的粵北客家話,及粵東的潮汕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