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古舊的氣息,我竟在萬里外重逢。去瑞典斯德哥爾摩,我住進火車站附近一家古老的旅館,竟然聞到極為相近的氣味,這時我倒并不厭惡了,只感到親切。然而,一出旅館,這股氣味就完全不存在了。斯德哥爾摩雖然也頗具歷史,但到底是個北歐的城市,有著北歐到處都有的最好聞的寒帶珍貴木料的香氣。
在遍地古跡的羅馬,偏僻幽暗的角落常有人效法“孫悟空到此一游”的行為,那股難以言喻的氣味令我印象深刻,且立即聯想到中國大陸一些比較落后的城鎮(zhèn);可是,同時也聯想到紐約。這對紐約似乎不大公平,可是沒辦法,氣味是無法化妝的。尤其古老的大城,翻新面貌恐怕比改變氣味容易得多。
對有些城市氣味的先入為主,有時不一定是正確的。我去巴黎的那幾天,正逢四月“黃梅雨”天氣,空氣潮濕清冷,春天被雨淋得不敢露臉,而殘冬還令人厭煩地拖泥帶水不肯去,這一切組成一種并不很潔凈愉快的氣味,與我想象中“花都”的氣息不太一樣。我?guī)е@個印象離開巴黎,心里知道這對花都是極不公平的,她平素該不會是這個氣味。
最難得清新的是一些西歐的城市。像阿姆斯特丹,與?!昂推焦泊妗?,可是,一絲海腥味也沒有。城里全是運河,可是好像也沒有運河常會有的腐水味。不過,我在蘇州時,也并未聞到城內蛛網交織的運河有死水味,這在中國真有點不可思議,也許因為兩次去都是冬天的緣故?如果其他季節(jié)再去蘇州一趟,或許就能聞出來了--不,還是別煞風景吧。由蘇州便想到威尼斯,那整個城都已是海水的氣味了,卻是極為干凈的海水,屬于美麗的亞得里亞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