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說:“人這一輩子,能遇上幾次被別人晾上?遇上了,那就好好涼快涼快,正好可以想些問題,有些以前沒時間想或想不通的問題,現(xiàn)在可以好好想想了。”
屋里的衛(wèi)生搞完之后,小黑并沒閑下來,開始刷鞋。除了部隊發(fā)的兩雙制式三接頭,另外兩雙便鞋也從行李箱中拿了出來。
小黑擦鞋可以稱得上專業(yè),先用抹布蘸了溫水,將鞋表面的污漬仔細打理干凈,然后將鞋油抹在鞋上,戴上一副不用的棉手套,在鞋上面慢慢地搓,搓得那個仔細,就像給鞋做面部按摩一樣。
小黑搓鞋的時候也沒閑著,隨便舉起一只腿,放在窗臺上,邊搓鞋邊壓腿,一只鞋搓完了,就把腿拿下來。搓另一只鞋的時候,就把另一條腿放到窗臺上去。
小黑擦完自己的鞋,順帶把副營長放在床下的鞋也擦了。每只鞋都擦過之后,就放在屋中間,排成一條直線,然后俯身察看哪只鞋還不夠亮。不夠亮的,就拿起來,像擦玻璃一樣,朝鞋面哈口氣,繼續(xù)搓,直到鞋面能照出人影為止。
盧啟國每天照例要到小黑屋里轉(zhuǎn)一轉(zhuǎn),當他看到屋中間那一排鞋時,臉上表現(xiàn)出的驚訝比他前一天看到小黑搓出的地板還要吃驚。
盧啟國本來是一個穿著比較講究整潔的人,尤其是腳下那雙皮鞋,經(jīng)常擦得油光水滑。他這點講究,被人開玩笑說成是政工干部的油頭粉面。當他拿自己腳下的鞋與小黑擦出的鞋相比時,才知道,皮鞋還可以更亮的。
那已經(jīng)不是皮鞋,是藝術(shù)。
盧啟國這次沒有立即走,好像找到了共同愛好,蹲下身,對小黑說:“我的天,你是怎么擦的,能把皮鞋擦這么亮?”
小黑立正說:“報告教導員,這是我讀軍校時的最大收獲之一,也是我們學員二十六隊的不傳之秘。”
盧啟國被小黑的報告嚇了一跳,擺擺手說:“咱們私下別搞這么正規(guī),你是哪個學校畢業(yè)的?”
兩人一聊,才知是校友。
盧啟國說:“是嗎?我是學員二十七隊的,從我那個時候起,你們隊的皮鞋就是全校最亮的,你們隊有句名言,叫‘精神一雙鞋,瀟灑一頂帽’,你知道這句話吧?”
“知道,入學的第一天,這句話作為隊訓之一,就要求背下,請問教導員還有什么指示?”
盧啟國本想和小黑拉拉家常,這也是政工干部最常見的交流方式,見小黑搞這么正規(guī),也親切不下去了,對小黑說:“沒指示,你擦吧,很好,很好。”
盧啟國說完兩句客套話,趕緊退出去,不知為什么,在小黑面前,他總感覺有些不自在,更準確地說,是有些不自信。小身黑上有一種東西,就像一把暗藏的刀子,不小心就會被扎得生疼。
那東西叫氣質(zhì)。
小黑呆在營部,每天除了進行體能訓練外,其余時間好像挺忙。搞完房間衛(wèi)生,刷完鞋,就開始搞內(nèi)務,被子疊得就像車間里用刀切出來的豆腐塊,衣服燙得更是有水平,棱角分明,就像剛被坦克輾開一樣平整、筆挺。
小黑每天在營部做的事,都成為新聞,通過營部傳到各個連隊。因此,他的房間,成為一個單兵內(nèi)務的模范展示間,不時有人跑來圍觀。就連主抓后勤和軍人作風建設(shè)的副大隊長也帶著軍務股謝股長來了,在小黑的房間里不停地點頭。
“什么叫標桿,這就叫標桿,好,很好,相當?shù)睾?,以后咱們大隊每個單兵的內(nèi)務都要搞成這樣,這才叫部隊嘛,部隊就應該搞成這樣子?!?
副大隊長走后,謝股長悄聲對小黑說:“你現(xiàn)在是二連的代連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