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第一個周末天剛下過一陣暴雨,毛毛妹妹的好朋友平平特意跑過來逗驍兒子玩。我們六個人坐在客廳里,五個大人像逗雜耍的小猴一樣,希望驍兒子能玩幾個開心的動作。當他在我們的指揮下完成了再見、拍手歡迎、搖頭晃腦……以后,就在大家再也想不出招兒來逗他時,婆婆從一個三磅的小水瓶上取下那個裝飾用的鋁皮罩子遞給驍兒子。
兩只嫩嫩的小手握著那個毫無生機的東西左瞧瞧,右看看,搓過來,搓過去。也許他厭倦了,也許是不小心,罩子掉到地面?!爱敭敗钡捻懧暯o了他快樂。不知他是為響聲高興,還是為自己的舉動高興,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只知道他一個勁地拍手,一個勁地笑。并用眼睛和手勢要求重新拿回它。婆婆摟著他的胳膊,在婆婆的保護下他自己走過去把它撿起來。眼珠子不停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瞧瞧再瞧瞧,摸一摸,搓一搓,最后舉起它向地面敲去,每敲一下,就會“當”地響一下,他就尋找一次。
雖說小小的驍絕對弄不懂這罩子、地面、聲音之間有何聯(lián)系,但他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就去尋找,在我看來是件了不起的事。當他一下一下地敲著嫌煩了以后,又使出一招,把它舉起來,用力往外甩。
“叮當……”它從室內(nèi)一路轱轆到了室外。
我專注于發(fā)現(xiàn)他思維能力的事,完全忘記了周圍的一切。就在我們哈哈大笑時,毛毛妹妹沉著臉走到室外,將罩子撿回來,嘴里不干不凈罵著:“笑!笑你媽的鬼!你怕這不是錢買來的!”然后,擺出一幅很兇的面孔,并握過驍兒子的小手,輕輕打了兩下。
驍兒子縮回了伸出的小手,也不知是覺得自己受了委屈,還是手被姑姑打疼了。他把頭深深地埋在我的懷里,好像他要訴說,又好像他在質(zhì)問:“媽媽,我錯了嗎?毛毛姑姑為什么打我?”
我無法回答他的提問。
室內(nèi)一派寂靜。窗外天空飄來一大片灰白色的鱗云,我抱著驍兒子向河邊走去。
從婆婆家到河邊有三百多米,當我才走了二十多米時平平向我們追來。
我們默默地走著,誰也不說話,驍兒子把自己的腦袋耷在我的肩膀上假裝睡覺。這與我平常抱他到室外活動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平常他東張西望,用小手這里指指,那里點點,想讓他靜也靜不下來。
我們靜靜地穿過一排排宿舍,把汽車修理廠和水泵房拋到身后。走過二百多米的一條年久失修的水泥路后,我們來到了渡口。我并不是要渡到河的那一邊去,我只是想在河邊等那個應(yīng)該對我們負責的男人!他上周末沒有來,今天一定會回到我們身邊。我在靠河水的一根枕木上坐下來,看著滔滔的河水,淚水止不住淌下來。
平平?jīng)]有勸我,只是苦澀地笑著說:“嫂子,我來抱驍驍。今天的事,我全看到了。嫂子,你真好?!?/p>
其實我并不要平平來陪我,我也不責怪毛毛妹妹。我只是覺得自己好窩囊!好無能!我只覺得自己老大不小,應(yīng)該料想得到今天的困難,不應(yīng)該把兒子生下來又讓他受委屈。我覺得他沒有錯,而且,很可能他真在動腦子,我應(yīng)該獎勵他……
平平從地上撿起石子,一個一個地把它拋到河水中,驍驍在“嘣咚、嘣咚”的擊水聲中,在瓦片從水面漂過再漂過的“哧哧”聲中,在水花四濺中又樂了起來。
看著隨水東流的小草,還有渡船產(chǎn)生的水泡,我祈禱:讓我的困苦和煩惱也隨之東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