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點·點睛
父親為了鼓起“我”———一個患有幼年型類風(fēng)濕關(guān)節(jié)炎的患者的生活風(fēng)帆,比所有人都珍惜“我”獲得的獎,以女兒為自豪。那種殷殷關(guān)切之情,感人肺腑。
獎(節(jié)選)
杏林子
就這樣,我為自己走出了一條路。
1978年,第七屆十大杰出女青年選拔時,一位曾經(jīng)得過此獎的朋友立意要推薦我,我卻執(zhí)意不肯。原因是家中除父親之外,無人看重這種事,母親尤其討厭我們沒事炫耀、亂出風(fēng)頭,弟弟妹妹則拿我窮開心說:“怎么,你要去競選十大女歌星嗎?”
因此,盡管朋友把我的推薦書寄了過去,無論如何我也不肯送上資料,這件事就不了了之。
原本我們是瞞著父親的,終究還是不小心漏了口風(fēng),父親起始大驚,雖然沒有責(zé)怪我,卻明顯地看出他的失望。父親的反應(yīng)也讓我吃了一驚,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他是這樣看重這個獎,可惜我輕易放棄了。
我對父親有說不出的愧疚。
沒想到兩年后,第八屆十大杰出女青年開始選拔時,我突然收到選拔會寄來的一封公函,大意是說,上屆有人推薦我,但我未曾寄資料,而他們?nèi)詾槲冶A艉蜻x人資格,希望我盡快補送……這幾乎是從未有的事,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從來只聽說每屆的候選人如過江之鯽,要做大幅度的篩選,沒聽說還保留名額。正因為如此的不尋常,我開始正視這件事。
我和妹妹把所有的作品合力整理出來,父親以他多年案牘的經(jīng)驗,親自教導(dǎo)我———分類、貼上標(biāo)簽、編排索引,整整裝滿一大紙箱。他甚至擔(dān)心郵政失誤,堅持親自將資料送至選拔會。社區(qū)山路難行,箱子既重且大,無法背也無法提,只有捧在手上,而父親已年屆七十,但他一點也不以為苦,喜滋滋地說:“為女兒服務(wù),是爸爸的光榮!”
名單揭曉后,父親簡直可以用“欣喜若狂”四個字形容,一大清早就跑到臺北買報紙,他對報販子說:“你把所有的報紙,每種都給我一份!”
這以后,我又陸陸續(xù)續(xù)得了一些獎。每次,他都把報道我的新聞看了又看,把我得獎的照片壓在他辦公桌的玻璃板下。舉凡向他道賀的親朋好友,他都要滔滔不絕地復(fù)述一遍我的“奮斗史”及得獎經(jīng)過。
糟糕的是得獎后遺癥。在往后的10年間,父親不論是到郵局寄信、商店買東西,或是到戶政單位辦事,回來后一定會對母親津津樂道: “人家都說,我的女兒好了不起喲!”
“奇怪,人家怎么知道你的女兒?”母親不解地問。
父親只笑不語,母親恍然大悟:“一定是你自己到處張揚的,對不對?”
“當(dāng)然啰!”父親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
更糟糕的是父親幾乎患了“得獎癥候群”,某某大學(xué)頒給別人一個榮譽博士,父親竟會酸溜溜地說:“我女兒比他更有資格獲得這項榮譽……”
總之,不論別人得了什么獎,好像都應(yīng)該有我一份。好在家里還有一位冷靜、理性、視名利如“糞土”、經(jīng)常把我的獎牌拿去墊鍋底的母親,總算平衡了父親的“狂熱”,沒叫我也迷失在其中。
1990年底,我?guī)ьI(lǐng)殘障團體赴大陸訪問,會后順便陪母親回西安省親。
行前當(dāng)天,突然接到吳三連文教基金會的電話,主動甄(zhēn)選我為當(dāng)屆社會服務(wù)獎的得獎人,頒獎典禮正好在我預(yù)定回臺的那一天。唯恐無法及時趕回,我特地要父親代我領(lǐng)獎。事后,據(jù)朋友形容,當(dāng)司儀叫我的名字,只見父親快步?jīng)_上臺,興奮難抑地“標(biāo)榜”著自己的女兒,惹來臺下一片笑聲。
只不過,這股興奮的情緒只持續(xù)了短短幾個月,父親就匆匆走了。父親過世之后,任何獎對我都已失去意義,因為,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對我得獎與否那樣在意期盼,并且能與我一起分享榮譽、分享快樂的人了。
前些天,社區(qū)一位鄰居告訴我,父親曾對他說:“我這個女兒雖然只有小學(xué)畢業(yè),可是比起其他得博士的兒女還要讓我引以為傲!”
我多么想大聲告訴父親:“爸爸,我所有的獎都是為您得的啊!”
作者簡介杏林子,本名劉俠,1942年2月28日出生,其出生日被臺灣政府定為法定紀(jì)念日。身殘志堅,作品《另一種愛情》曾獲臺灣國家文藝獎,另有作品《杏林小語》等。
佳句品讀佳句: 我多么想大聲告訴父親:“爸爸,我所有的獎都是為您得的啊!”
品讀: 文章用大篇幅寫父親如何珍惜我的獎項,其實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快樂,文末一句話,表達了自己對父親的感激,無以為報,獲獎為父親。
賞析感悟作者用深情的筆觸,回憶了父親的一些細節(jié),勾勒出一位深愛自己女兒的父親形象。父親對女兒獲獎的那種企盼,對女兒傾注的那些心血,因為真實、因為真情,才更令人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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