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田用鼻子冷哼一聲:“哼,會是的?!闭f完,轉(zhuǎn)身就走。四老嘎手指扣住扳機又要摟火,被趙老嘎一把拉?。骸澳憔筒荒芙o我沉住點氣?”
四老嘎收槍憤憤道:“見到小日本我就想摟火,媽的,快作下病了?!?/p>
馬應民他們被暫時關(guān)在趙老嘎家的一處倉房內(nèi)。說是關(guān),其實就是門口站了兩個護莊隊的人,連門鎖都未上,王思愷等人還可以隨時進屋探望。屋內(nèi)的桌子上還擺了一大盆豬肉燉粉條,一盆高粱米稀飯,幾盤大蔥炒雞蛋、土豆炒辣椒、黃瓜炒西紅柿等炒菜,還有幾小碟咸菜,居然還有小半壇子清風嶺自釀的小燒。村里的治病先生胡四爺來給重傷員治療,柳芹帶著幾個姑娘媳婦忙前忙后地侍候著。
馬應民坐在一張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盆里的肉香把他刺激得鼻子直癢癢,幾天沒吃過一頓飽飯了,但仍矜持地坐著,用意志抵抗食物的誘惑。向明等人早就敞開膀子開吃了,幾個人圍在盆前哧溜哧溜地吃得滿頭大汗,像一群小豬拱食,又用小碗盛了些高粱米稀飯拌了些豬肉粉條喂給兩個重傷號。向明幾次端著肉碗和小燒勸馬應民吃喝,都被拒絕,拒絕的理由很簡單:“吃人家嘴短,廉者不受嗟來之食。”
王思愷進了屋,將碗筷硬塞到馬應民手上:“快吃吧,一會都涼了。你們是打鬼子的英雄,憑啥不吃?”
馬應民還在搖頭,一邊的柳芹不干了,“裝什么裝?大老爺們餓了就吃,怕什么?幾個娘們在屋就頹了?要不我們幾個出去,你吃完了再進來。”說著推搡著幾個女人扭動著出屋了。
王思愷道:“吃吧,這清風嶺的人好客,你要是不吃,好像瞧不起他們似的?!?/p>
馬應民道:“不是瞧不起他們,先生您不了解這個趙老嘎,我可是了解的。說白了,這個人就是個地痞、土匪。以前帶著人抗糧抗稅,沒有誰能管得住他。當年俺爹還給他屁股一槍,一直讓他耿耿于懷。這又為了他那個寶貝女婿,沒少給我為難。今天給我送一個血淋淋的羊頭,明天暗殺我一個屬下。前幾天朝我家窗上開槍,門板上扎刀子,不用說也是他干的。他恨我已非一日,今天落到他手里,我連命都保不住,還有心吃他的東西?”
王思愷道:“看來你還是不了解這個趙老嘎?!?/p>
馬應民苦笑一聲:“我在朝陽生活數(shù)年,先生來朝陽才幾天?莫非先生比我還了解他不成?”
王思愷道:“那你就更應該把飯吃了,就是死也別當個餓死鬼?!?/p>
正說著話,趙老嘎推門進了屋,惡狠狠地盯了一會馬應民。馬應民迎上趙老嘎的眼神,一臉的不服不憤,意思是說要殺要剮隨你挑,俺馬應民要皺一下眉頭就不是褲襠里帶把的爺們。
趙老嘎盯完了點點頭,向后一揮手,二愣拎著個布袋交到馬應民那只沒傷著的手上。
馬應民退后一步:“這是什么?”
“地雷,就這個鳥樣還抗日?”趙老嘎一臉的嘲諷。
馬應民將布袋接過來,里面“嘩鈴嘩鈴”傳出金屬的撞擊聲,不用想,一定是大洋,還是滿滿一袋子大洋,足有百十幾塊,夠買幾十間大瓦房了。
“你這是干什么?”馬應民不解地問。
“先記下你這條命,俺趙老嘎不殺抗日的人。鬼子是為你來的,叫俺轟走了。趁著天黑,你們也快走吧。本來想多留你們幾天,把傷養(yǎng)好,可是鬼子這次可是動了真的,沒準不等天黑就殺來了。你們在這也是個……我說話你別不愛聽,你們在這更累贅?!辈坏锐R應民說話,趙老嘎又說:“可是你得抗日。要是有一天叫我聽說你降了鬼子,別怪俺趙老嘎不客氣。還有,咱們過去的賬還沒完,鬼子走了,還得算……二愣把槍還給他們……送客?!?/p>
馬應民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將布袋放下,又一手端起了肉碗,幾乎是將整個碗倒進嘴里,大嚼了幾口豬肉粉條,又端起大碗干了一碗小燒,這才說:“一會兒,我們就出去,把鬼子引到別處去,不給你們添麻煩。”
趙老嘎嘿嘿一聲樂了:“咋越看越像你爹呢?還引到別處去。別處是哪?你們要是能把那鬼子引出中國,算你們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