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小倩留了信息,說在樓下買點東西,估計她得睡到中午,下午也得練聲。
今天是周日,街上的人很多,奇怪的是很少有人進店里來,也許威尼斯人壓根就不知道這店里賣的是什么東西吧。
不知道茉莉在那個世界里怎么樣了,找到她要找的人了嗎?能給她打個電話就好了,問問情況,也問問點唱機的鑰匙在哪。對了,反正沒什么事情,我為什么不自己找找。
白天的光線充足,也十分適合去找東西。收銀臺的抽屜里倒是有幾把鑰匙,我一一試了試,都打不開點唱機。
那這些鑰匙是干什么用的呢?我看有的鑰匙已經(jīng)很舊了,有的卻是嶄新的。
這時候,門鈴一響,進來一位穿著很夸張的女人。她把自己包裹得很嚴(yán),甚至耳朵都蓋了起來,現(xiàn)在的天氣,完全不用穿成這樣。一個大口罩,把她本來就不大的臉遮去大半,還有黑色大太陽鏡,伸出手來也是黑絨的手套,身體一顫一顫的,頭一直在輕微地晃動,像是帕金森的初期癥狀。穿著不知道什么動物皮草做的大衣,倒是不缺錢的樣子。
她歪歪扭扭走到柜臺旁,沖著我擺擺手,示意我過去,然后她又做出寫字的動作。我遞給她一張白紙,一支鋼筆。她寫道:“我是……”
字體很漂亮,我就羨慕寫字漂亮的人。
寫完后,她看看我,我跟她點點頭。她突然怔住了,下意識的扶了扶眼鏡框,拿著鋼筆的手也顫抖得更厲害了。
“女士,你需要喝點水嗎?”我問道。她趕忙搖頭,搖得很夸張,仿佛我說了錯誤非常嚴(yán)重的話。
然后她又繼續(xù)寫道:“對不起?!?/p>
“沒事。有什么我能幫你的嗎?你是茉莉說的那位C女士嗎?”
她點點頭,“我要的東西,你知道在哪嗎?”
我再次被她一手漂亮的字所迷住,“我不知道,茉莉走得急,沒跟我說,只說你會來?!?/p>
“走得急?她去哪了?”
“你也知道啊。嗯,她去了……”
她頹唐地坐在一邊的凳子上,像是在發(fā)呆,喉嚨里發(fā)出很小的聲音,像是自己跟自己說話。
“是不是有點不舒服?”我問。她趕緊擺擺手,再次回到柜臺前寫字。
“我沒想到她真的去了,沒有想到。我要的東西在地下室,估計她也沒跟你說。你知道有幾把鑰匙在哪嗎?就是看上去年代不太一樣的鑰匙?”
“知道啊,我在找點唱機鑰匙的時候,無意間找到的,你等等啊?!?/p>
“點唱機?”
她紙上寫著。我指了指窗臺邊的點唱機。
那人緩慢地走過去,摸著點唱機的玻璃罩子。她取下套在脖子上的項鏈,項鏈上有把長長的鑰匙。她蹲了下去,看得出她蹲得很吃力。
她從口袋里拿出一把長長的鑰匙,嘩……
上百個已經(jīng)投進去的招財貓的硬幣都倒了出來,撒了一地。那個叫C的女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理著那些硬幣。
“你怎么會有鑰匙?。俊蔽亿s忙跑過去,蹲在地上,幫著一起整理。
她好像沒聽見我的話,一直在搖頭,不,那不是搖頭。那是種癲癇病,神經(jīng)質(zhì)的,好像這類人一激動,身體就開始顫動。她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我能感覺到她的手,抖得有多么嚴(yán)重。她把那把長鏈鑰匙塞到我的手里,然后兩只手牢牢地讓我握住。
我看到她的眼淚,順著太陽鏡框流了出來。我不想問她很多問題,我的感覺是,問了,她也不會說。她好像又想起什么事,扶著點唱機站了起來。
我想去扶她,她卻一把推開我。她投了一枚硬幣進去,快速找到了一張CD,就是我昨晚反復(fù)聽的那張。熟悉的鋼琴聲,嘈雜聲,和那老女人沙啞的談話聲再次出現(xiàn)。
只是白天聽著,喪失了很多真實感。她好像如釋重負(fù)般地出了口氣?;氐焦衽_上,她開始重新寫。
“請務(wù)必把這把鑰匙保存好,這是這家店里最重要的一把鑰匙。務(wù)必,務(wù)必,務(wù)必?!?/p>
我鄭重其事的點點頭。
“那需要我交給茉莉嗎?”
“如果你還能再見到她的話。”
“能吧,我覺得,她是不會不回來的?!蔽译S口說了句。
那個C女士又開始寫了。
“是的,是的,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