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上午十點才起來。睜開眼,就看到崔西晨坐在床沿邊安靜地注視著我。這目光,像一尊佇立千年的雕塑發(fā)出的,而我是他眼睛里沉睡了千年的公主,終于被他的深情所喚醒。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對他有了這種前世今生的牽掛與癡纏,還有這牽掛與癡纏里生長出的細細綿綿的憂傷。
我的崔西晨!
“快起來吧,你真像頭小豬,睡得那么香。剛剛老板娘上來叫我們下去吃午飯呢。”
我嬌嗔地捶了他一拳,然后爬起來,洗漱后就和他牽著手下樓吃飯。
老板娘是和善熱情的中年婦女,她招呼我們坐下,有些憐愛地問我睡好了沒有。我笑著點頭。她又問了一句,“你們還是學生吧?”我臉一紅,羞怯地說:“我們是兄妹。”
不知道為何說謊。其實十八九歲談戀愛絕對不算早戀了,但總是有些做賊心虛的感覺。
我這才發(fā)現(xiàn),小小的廳堂里擺了兩張桌子,每張桌上都擺了十副碗筷。后來崔西晨說每天交的房費里面包括老板扣下的每人五塊錢的伙食費。當然如果不愿留在這里吃飯,可以不交伙食費,這只是為解決顧客要臨時出去找飯店的問題。
五塊錢,真的不算多。這老板真會做生意,知道來南岳的客人,一來就是三天,有些更是年年都會來,用這種方法留住回頭客,真懂經(jīng)商。
吃的是齋菜:麻婆豆腐,炒絲瓜,韭菜炒雞蛋,干煸四季豆,燜豆果,南瓜花生湯,絕對好吃又爽口,特別是在炎熱的夏天。
細心的老板娘在大伙吃飯時特別提醒,如果要上山,最好能帶件厚衣服,山上很冷。
吃過飯,我在酒店門口發(fā)現(xiàn)老板娘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種了很多花花草草。那時正下著雨,雨點打在那些嬌艷的花朵上,每一片花瓣上都滾動著晶瑩的雨珠,暗香浮動。
后來我在去南岳山的路上對崔西晨說,如果以后我們也開一家這樣的酒店多好。最好在某個小漁村,我在酒店周圍插上白柵欄,在柵欄內(nèi)種上薄荷、玫瑰、鳶尾、薔薇。偶爾有過路的旅客,而且是對我們胃口的天涯倦人,有一張滄桑的臉,身上有風塵仆仆的味道,我們用最好的茶和點心招待他們……
崔西晨牽著我的手,淡定的眼神看著我,唇角蕩漾著清淺安靜的笑意,也不知他有沒有聽進去。
我們沒有坐車上半山腰,從康家垅入口買了門票后,直接沿著窄窄的柏油路山上。崔西晨攬著我的腰,為我撐著雨傘,周圍綠木成蔭,樹葉上滴著雨珠。偶爾能聽到小鳥的鳴叫,你呼我應,聲音空靈清脆,像一對久別重逢的戀人,細訴相思苦。
“你以后會不會很想我?”我的聲音在寂靜的山谷中有些突兀。
他愣了一下,“我會每分每秒地想著你的,無論在哪里?!?/p>
我依在他的身旁,能看到心底開也開不盡的花,在這個綿長多雨的秋天??墒窃龠^十幾天后,我們就要分隔兩端。再過十天,他就要去青島,他考上的學校是中國海洋大學;而我考上的是武漢大學。從此,鴻雁傳信,一種相思兩地愁了。
淡淡憂愁沖破層層雨簾,穿入我的胸膛。我們都沉默了。
走到半山腰,我們沒有力氣了,改道坐纜車去南天門。再無心看風景,我站在他的對面,一刻也不肯放松地看著他。那匍匐于腳下的群山峻嶺,那寂靜山谷中穿梭的云霧和樹木,它們永遠不懂分離的痛苦。
在祝融峰,端跪在莊嚴肅穆的佛祖腳下,我虔誠祈禱讓我與身邊這個男人今生今世能結為夫妻,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