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許鵬鵬,你以后叫我鵬鵬或者小鵬都可以?!彼_心地說。
“知道了!廢話這么多!我說現在去配眼鏡!”我大聲說。
許鵬鵬立刻不多說話,傻傻地、乖乖地跟我去配眼鏡了。
給許鵬鵬配了新眼鏡,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因為按照常理這事該到此為止了,而我,還是那個像劉蓮說的,穿著緊身衣或者比基尼也顯不出性感的青噯。
可是,我錯了。
第二天,整個宿舍都在午睡的時候,劉蓮忽然爬到我床上,拍了拍我的腳后跟,說道:“老修女找你!趕緊地,我剛從院辦過的時候她叫我?guī)У脑挕!?/p>
劉蓮說的老修女就是錢主任,一個四十多歲的單身女人。
我揉揉眼睛坐了起來,問道:“她找我什么事?”
“不知道,反正不是好事,她那臉掛得老長?!?/p>
我起床后用自來水直接沖了下臉,便朝院辦去了。
門是虛掩著的,我沒有敲,直接進去了。
剛一進屋,錢主任板著那張老臉就沖著我說:“出去!門都不敲就進來了?”
本來就不大愿意見她那張臉,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學老師,好好善待自己怎么著也能找個不錯的老伴,她偏偏把自己想象成二十多歲的年輕姑娘,衣著開放,舉止不倫不類?,F在這么沖我發(fā)火的時候我也沒因為她是主任就怕了她。
我索性把門打開,對著門砰砰地敲了兩下。
我一直是個看起來隱忍,實際上不能藏得住一點情緒的人。
錢主任看著我,眼睛里有憤也有驚訝。她指著我,眨巴兩下她的假睫毛,厲聲說:“你這學生是不是缺少家教?”
“您錯了!我沒有家,我一直是學校教育的,我是典型的校園教育的結果!”我不慌不忙地回了她。
我并沒有撒謊,從記事起我的大部分時間是在學校里度過的。從幼兒園開始上的都是寄宿學校,家對于我來說,和旅館沒有什么分別,因為即使遇到寒暑假,我也要參加各種各樣的補習、興趣班,或者夏令營。這樣的最直接結果就是我和我父母的感情淺到仿佛只剩下血緣關系,雖然他們像所有父母那樣為我考慮,甚至在我高一的時候他們已離婚了也沒有告訴我,就這樣忍辱負重地為了我的學業(yè)隱瞞到我高考結束。
永遠記得那一天。
高考結束了,當同學們興奮地把書包扔向天空的時候我則馬不停蹄地往家趕。那天我身后還跟著馬俊,那個高中三年一直努力長個兒卻還是一直比我矮兩厘米的男孩子就這么一直跟著我。我沒好意思告訴他,其實我就是為了躲避他才這么趕著回家的。
一進家門,我看見的是兩個已整理完畢的大包。
我興奮地說:“怎么了?我考試結束你們要帶我去哪里旅游嗎?”
然后爸爸媽媽面無表情地看著我,那眼睛里也許有對我的歉疚,可是我覺得更多的是解脫。
爸爸嘆了口氣,媽媽尷尬地對我說:“噯啊,其實,我和你爸爸在你高一的時候就已離婚了,只是,考慮到你已上高中了,我們不能耽誤你讓你有情緒,所以一直瞞著你。”
看看,這就是我那偉大的父母,現在,我剛剛參加完高考,他們就這么迫不及待了,就不能再多等一天跟我一起高興高興了,或者多等一個多月,等到我的結果出來,如果我拿到大學通知書的時候他們依然在裝作是夫妻,依然和我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也許,我會更開心吧!
我終于明白,為什么我一個月回家一天,那家里也永遠是上次我回家的時候的樣子,為什么家里總有種清冷的感覺,為什么我養(yǎng)在窗臺的花會干死,為什么家里的狗狗會被送人一下子,全有了答案。
我沒有哭,只是一甩手,說道:“好啊,那么,你們都走嗎?”
爸爸說:“青噯,你長大了,以你的成績上大學沒問題,這么些年,你也學會了不少東西,會跆è道,會,還會鋼琴我們希望希望你以后還是這樣努力地生活著?!?/p>
“嗯,這很好。我會的。”我是在那一刻開始明白堅強是個什么東西,我也是在那一刻明白我比我自己想象的要堅強得多。然而如果有可能,我其實想說:“我寧愿不會這些,我寧愿我從來沒有長大,或者從來沒有上高中,然后我們彼此都給對方多點時間,也許,家還會是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