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的命,我給你!"寧歌憂愁道,"我只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章淮謙奇道。
"華太尉權(quán)傾天下,陛下尚幼,皇室必遭劫難,若有機(jī)會,你幫我照顧燁兒,帶他遠(yuǎn)離洛陽,做一個平凡人,平淡終老。如若不然,華太尉勢必不會放過燁兒。"
章淮謙呆呆地愣住,眼中的仇恨與殺氣頓然消逝,手上的匕首緩緩地松了……
大長公主的廣袖垂落如流云,鳳羽華貴,如幻如霞,耀人眼目,卻見她的眸色誠懇無欺,他迷茫了,滿心的仇恨與滿腔的殺氣瞬間消散。
可是,父親萬箭穿心,妻兒無辜慘死,章府三十多條人命的血債,誰來償還?華太尉是仇人,大長公主也是仇人!
匕首的鋒銳再次緊靠雪白的脖頸,卻傳來寧燁正義凜然的聲音:"舅舅,與皇姑姑無關(guān),是華太尉害死外公的。"
眼見寧燁下床行來,寧歌一驚,脫口大喊:"燁兒,仔細(xì)著涼了,還不回到床上!"
"舅舅,放開皇姑姑,皇姑姑不會害外公的。"
"別過來,別過來……"章淮謙緊張地后退。
"放開皇姑姑!"
"燁兒你別過來……刀劍無眼……"寧歌驀然尖叫。
"舅舅,你不能殺死皇姑姑……"寧燁撲過來,抓著章淮謙凄慘地叫著,"皇姑姑這么疼我,舅舅不要殺她……"
"啊--來人--來人--有刺客--有刺客--"一名宮娥驚慌地大喊。
頃刻間,九華殿的侍衛(wèi)紛擁而至,簇?fù)碛趯嫷畹娜肟?,槍戟對立,卻礙于刺客的身份與大長公主脖頸處的匕首,不敢妄動。
寧歌心念一動,低聲道:"燁兒已經(jīng)失去了父皇母后和外公,你還要他失去舅舅嗎?他這么小就要承受沉重的喪親之痛,你忍心嗎?"
章淮謙長長地嘆氣,閉上雙眼,"錚"的一聲,匕首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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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暗冰冷的地磚,密封的銅墻鐵壁,只有墻頂開著一方小小的天窗,月華流瀉,仿似銀霜遍地,沁涼清寒。
密室中,一人坐在簡陋的床板上,靠在墻上,束發(fā)單袍,鬢前散發(fā)零落,青黑短須布滿整個下頜,尤顯寥落與落拓。他臉色木然,眼珠子一動不動,仿佛死尸的瞳人,毫無活氣。
他已待在密室一日一夜,這是第二個深夜,不知是何時辰。
離京多日,一入洛陽,便看見街上的皇榜,聽見整個洛陽都在議論章太師密謀叛亂、行刺大長公主……
他不信,他怎么可能信呢?父親不會這么做,父親已經(jīng)與大長公主聯(lián)手對付華太尉,怎會行刺大長公主?一定是華太尉的陰謀,一定是的……
可是,多番暗中查探,是華太尉的陰謀,更是大長公主的陰謀,廣林苑的陰謀,很多人都看見了,且言之鑿鑿,他不得不信。
本想潛藏于九華殿伺機(jī)刺殺大長公主,良機(jī)即到,卻下不了手……下不了手……因為寧燁,更因為她是寧歌。
他的睫毛似乎輕微地動了動,忽然,前方隱隱傳來開鎖、開門的金鐵聲,接著是輕捷的腳步聲,越來越響,最終停止于鐵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