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開始，戴向軍的心情非但沒有輕松，反而更加緊張了。敢情他們這里吃飯并不是雞、鴨、魚、肉一起上，大家推杯敬盞，相互謙讓，而是各吃各的，每人一份。比如鮑魚，一人面前一個，配上刀叉，像吃西餐那樣，自己動手自己吃，不需要謙讓，甚至不需要招呼，各人吃各人的。還比如魚翅，戴向軍在部隊有一次陪首長赴宴見識過，就是一小杯羹里面有幾根像龍口粉絲一樣的東西，但這里不是，這里是每人面前一個砂鍋，砂鍋下面是托盤，砂鍋里面是羹，但不是一小杯羹，而是一砂鍋羹。戴向軍知道這東西貴，一小杯都很貴，那么現(xiàn)在每人一砂鍋呢？這還只是吃之前的感受，吃起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這里面不是幾根“龍口粉絲”，而是一大塊整魚翅！像小時候他姐姐們用的桃木梳子一樣！厚墩墩的，比桃木梳子還要厚，還要寬，這該值多少錢？！說實話，戴向軍有點(diǎn)張不開口了。看看左右，大家都好像沒事一樣，認(rèn)真地吃，津津有味地吃，非常坦然地吃，像平常在家喝一碗稀飯一樣地吃。戴向軍再次告誡自己和同事們保持一致，于是，也就趕緊吃，趕緊喝。

兩道菜上完，又來了第三道菜。還是老規(guī)矩，一人一份，各吃各的。

戴向軍有些坐不住了。他想知道價格。畢竟，吃完之后有可能要他付賬的。就是別人付賬，他也應(yīng)該知道別人為他花費(fèi)了多少錢。

瞅準(zhǔn)機(jī)會，戴向軍小聲向服務(wù)員索要菜譜。服務(wù)員以為他還要加菜，熱情得很，很快就把菜譜呈上。坐他旁邊的主任也爽快地說：“還想吃什么，盡管點(diǎn)?！蹦强跉猓路鹗敲赓M(fèi)的。

戴向軍點(diǎn)點(diǎn)頭，報以微笑，說只是看看。

也確實只是看看，他哪里還會再點(diǎn)菜。但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每道菜的價格都是大幾百元。如果是大家加在一起還好說，如果是每一份這個價錢，那么十多個人加起來一道菜不就是大幾千塊？那么這一餐吃下來不得花費(fèi)一兩萬？

戴向軍的額頭有些冒汗。他努力讓自己鎮(zhèn)靜，但還是忍不住急切地想知道到底是每份這個價錢，還是這么多人加起來這么多錢。但他不好意思問，既不好意思問服務(wù)員，也不好意思問主任，因為大家坐得那么近，無論他是問服務(wù)員還是問主任，就等于是問大家了，而這個時候他如果問大家這個問題，那就不是一般地沒有見識和小氣了，所以，他不能問。既然不能問，那么就只能讓額頭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