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重要的議題,你竟然在開會時不專心!”
“如果你鄰居的老伯伯活到很老,朋友跟親人都死光了,你想想看,
他還會想再繼續(xù)活下去嗎?”
我一說完,現(xiàn)場氣溫好像突然降了好幾度,應(yīng)該是我的話太冷的緣故。
完蛋了,我竟然在這種場合講錯話。
我的個性是如果尷尬到不能再尷尬,就會講錯話。
會議室內(nèi)安靜了幾秒,主席轉(zhuǎn)頭朝向似乎不知所措的記錄員說:
“周先生的這段話,還是要記錄。”
記錄員猛然驚醒,低頭在紙上刷刷寫字。
我僵了一會,看現(xiàn)場沒有任何動靜,于是緩緩地坐下。
低下頭,左手遮住額頭,右手在桌面下狠狠捏了左大腿幾把。
我的個性是如果講錯話,就會自虐。
幸好后來說話的一些專業(yè)人士,意見還滿客觀的,
于是會議室的溫度開始回升。
如果不是因為無法走開的話,我一定會躲在墻角畫圈圈。
本想借著構(gòu)思小說來打發(fā)剩余的時間,但頭皮還有些發(fā)麻,
而且我的思緒已變成水鳥,不斷被電廠的噪音和光亮所干擾。
好不容易開完會,我用最快的速度離開市政府,直奔那家咖啡館。
我急著推開店門,因為用力過猛,門撞上一個正要走出來的女孩子。
“唉?。 彼龖K叫一聲,右手揉著額頭。
“對不起。”我立刻說。
她狠狠瞪我一眼,然后走出去。出門后又轉(zhuǎn)過身再瞪一次。
我又覺得尷尬了。
“老板,那個……”門把上鈴鐺的當(dāng)當(dāng)聲還沒停止,我便急著說話。
“早走了?!崩习鍥]停下手邊的動作。
“什么走了?”
“把你畫得像狗的女孩?!?/p>
“我不是問她啦!”我往之前坐的位子一比,
“你有看到我的公文包嗎?”
“有?!?/p>
我松了一口氣,原本還擔(dān)心公文包會不見了。
老板背對著我洗杯子,基于禮貌上的考量,我不好意思催促他。
等他洗完杯子并擦干后,他轉(zhuǎn)過身,剛好跟我面對面。
“還有事嗎?”他問我。
我先是一愣,后來才會過意,只好苦笑說:“可以把公文包還我嗎?”
“用‘還’這個字不好,因為我又沒借,怎么還?”
“好吧?!蔽矣挚嘈?,“可以把公文包‘給’我嗎?”
“嗯?!彼皖^從吧臺下方拿出公文包,遞給我。
“謝謝?!闭f完后,我轉(zhuǎn)身離開,拉開店門。
“寫小說的人用字要精準(zhǔn),尤其是動詞的使用?!?/p>
我聽到這句混在當(dāng)當(dāng)聲里的話后,不禁轉(zhuǎn)過身問:
“你怎么知道我在寫小說?”
“感覺。”
“又是感覺?!蔽业谌瓤嘈?,“那我找東西的樣子像狗嗎?”
“現(xiàn)在不像?!彼D了頓,接著說,“找靈感時才像?!?/p>
說完后,他走出吧臺,到客人剛走后的桌子旁,收拾杯盤。
我突然覺得他很像在少林寺掃地的武林高手,深藏不露。
我離開咖啡館,穿過馬路,走進捷運站,上了車。
終于可以閉上眼睛,放松一下。
頭皮似乎不再發(fā)麻,頭發(fā)們也都安分地待著,不再蠢蠢欲動。
好像所有的麻癢正一點一滴從我的身體蒸發(fā),并順道帶走一些燥熱。
再睜開眼睛時,已通體涼爽。
回到家,剛打開門走進去,尚未彎身脫去鞋子時,
看到客廳站著側(cè)身向我的兩個人,大東和他女朋友——小西。
我還沒開口打招呼,就聽小西指著大東喊:
“你就像森林失火又地震時爬出來的烏龜一樣討厭!”
我又走進另一個沖突的場合中。
大東、小西和我三個人,似乎同時感到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