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么每天都來這里?"
"這里的視野很好。"
"視野?"我看了看窗外,"捷運站前,哪有視野?"
"很多人來來去去,我可以體驗一下生活呀。"
"生活?"我很疑惑,"在家里也可以體驗啊。"
"那不一樣。"她笑了笑,"如果藝術(shù)家整天待在家里,很容易只活在
自己架構(gòu)的藝術(shù)世界里,這樣可能會有偏執(zhí)狂哦。"
"是嗎?"我又看了看窗外,"可是在這里只能看到人喔。"
"人可是老天所創(chuàng)作的最復(fù)雜的藝術(shù)品呢。"她笑了笑,吐了吐舌頭,
"雖然缺陷很多。"
"對了,你是怎樣生活呢?"
"嗯……"我想了一下,"我的生活很簡單,工作和放假而已。"
"你放假時做什么?"
"我在寫小說。"
話一出口,我便有些驚訝。
因為除了大東外,我是第一次跟人說我在寫小說。
"哦。那很好呀。"
她點點頭,端起咖啡杯,又喝了一口咖啡。
"你好像不覺得驚訝。"
"為什么要驚訝?"她的嘴唇離開咖啡杯,好奇地看著我。
"我是學(xué)科學(xué)的人啊,寫小說不是很奇怪嗎?"
"如果念法律的都可以當(dāng)總統(tǒng)……"她放下咖啡杯,微微一笑,
"為什么學(xué)科學(xué)的不可以寫小說?"
"說得好。"我豎起大拇指。
看來一直困擾著我的亦恕寫小說的理由,似乎有了簡單的答案。
她又凝視著窗外,過了一會兒,像突然想到什么似地轉(zhuǎn)過頭,說:
"對不起。"她又吐了吐舌頭,"我習(xí)慣了。"
"沒關(guān)系。反正窗外的帥哥很多。"
"呵呵,我才不是看帥哥呢。"她伸出食指,指向馬路斜對面,
"你看,我車子總是停在那里。"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我看到那輛曾看過的紅色車子。
"那里不能停車啊。"
"我知道不能停呀。"她笑得很神秘,"所以我得經(jīng)常看著窗外,注意
是否有警察出現(xiàn)呀。"
"原來你上次急忙跑出去,是因為看到警察。"我恍然大悟。
"嗯。"她笑了笑,"我一面觀察人群,一面注意警察,這樣當(dāng)我沉醉
在美麗的藝術(shù)世界時,也不會忘了現(xiàn)實生活中還有罰單的殘酷。"
老板端著咖啡走過來,把咖啡放在我面前,并瞄了我一眼。
我低頭一看,咖啡上面浮著的奶白色泡沫,構(gòu)成一根手指的圖案。
我很好奇,再仔細(xì)左看右看,確實很像手指。
老板握住拳頭,把拳頭的中指指節(jié)接觸咖啡杯,看起來像比了根中指。
"很像吧。"老板說完后,就走了。
可惡,這家伙竟然把奶油弄成中指的樣子。
"老板煮的咖啡很好喝吧?"她問。
"嗯。只可惜人卻怪怪的。"
"是嗎?"她笑了笑,不置可否,"不過他從不收我的錢。"
"這么好?"我很驚訝。
"我都是用在這里畫的畫,跟老板換咖啡。"
"這樣喔。"我從公文包里拿出那張萬箭穿心圖,笑著問她,
"不知道我這張圖能換幾杯咖啡?"
老板突然出現(xiàn)在旁邊,打開桌上的糖罐,舀起糖加入我的咖啡杯。
"只能換幾顆糖。"老板說。
我正想頂嘴時,老板轉(zhuǎn)頭對她說,"你的咖啡已經(jīng)抵完了。"
"哦。"她應(yīng)了一聲,"真遺憾,我原本想再喝一杯。"
"那你只好現(xiàn)在開始畫。"
"她付錢不行嗎?"我插進(jìn)一句話。
"不行。"老板說,"她不能用錢喝咖啡,只能用畫。"
"哪有這個道理。"
"如果你幫她付錢就可以,不過你并不是慷慨的人。"
"誰說我不是?"我又逞強了,"我?guī)退叮?
"謝謝。"她看著我,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