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有啥用，還是把菜炒好要緊。”老四對他說，“快一點(diǎn)兒，我們還有事?！?/p>

老四的話音剛落，那個人就已經(jīng)消失了。

那是我見過的最小的飯館，如果有六七個人同時在里面吃飯，不僅無法坐下，相互之間手里的筷子也一定會像打架一樣交叉在一起，在那種情形下，相信誰都不能夠獨(dú)行其是，需要在彼此的忍耐和謙讓下才能夠把要吃的東西小心地送進(jìn)自己的嘴里；只要有一個人不像話，其余的人就都會吃不成，也許需要經(jīng)過一番搏斗，不搏斗就得到外面等著。值得慶幸的是，我和老四進(jìn)來的時候，里面沒有人，通向灶房的方向是黑的，漆黑一片，因為黑，也就看不到盡頭，不知里面到底有多深，只聽見不斷地有聲音在黑暗中叮當(dāng)響起。我們在一張桌子前坐下，頭頂上方的一盞紗罩汽燈咝咝地響了幾聲后，竟倏忽比先前亮了許多。那時候，就看見桌子上有一短一長兩行字慢慢地顯現(xiàn)出來：

落花時節(jié)又逢君

楚良才，你這狗娘養(yǎng)的，吃完這頓飯，閻王就讓我把你帶回去

這兩句上下有些矛盾的話沒有落款，我反復(fù)地看了幾遍，眼前慢慢地變得幽暗起來，似乎看見有花瓣在慢慢地展開，小魚吊在門上，一條僻靜的小街上有腳步聲傳來，烏木的院門，蒼翠的草簾，一只白燈籠在前面引路--

聽見老四用筷子敲了一下桌子，又聽見他說：“直到今天，直到現(xiàn)在，我才終于相信你是真的沒有錢了。”

我說：“我跟你們說過多少遍了，沒有人信?！?/p>

老四說:“誰能信呢，說實話，連我都不信，別人就更摸不到底細(xì)了，大家都以為你不管如何肯定還留著一手，沒想到真的是說沒有就沒有了?！?/p>

我說：“人們更愿意相信假話?！?/p>

老四說：“很多時候，你更像一張白紙。”